第五章  多么痛的领悟

戴主任喝了一口茶，目光一凝紧紧地盯在我的脸上：“外界都说我们水务局是养老单位，虽说平时工作清闲，可逢年过节的时候别的单位都放假休息，而我们却要加班加点。现在局里的人事已经大大超编了，每个职员最低都是本科学历。所以……”

此刻，我的脸上红白交加，嘴唇紧抿着嗓子眼上就像被堵塞了一样。

“所以，戴主任的意思是我面试没有通过对吗？”

我努力平复着羞怒交加的心情，嗓音中带着些许沙哑。

“没错，我是走关系得到的面试机会。杀威棒我也认了，可这算什么？”

“哈哈……”戴主任打了哈哈，“小徐，你想多了。我之前就说过，领导的指示我们总得想办法完成。现在只有下面的水厂还能挤出一个名额，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可以给水厂方面安排一下……”

闻言，我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去水厂？”

“水厂是公共性质的单位，虽然基本上都是资本方在管理，但还是国家控股的单位。水厂现在实行的是四天三班制，也就是说上三天班休息一天，每天半小时……”

听到这里，本就被戴主任接连打压后的我对水厂的工作时间也就没有什么抵触。

虽然之前曾幻想过像表哥那样每周双休的工作，但三休一的工作时间总比在老家没有休息日的工作强上许多吧。

可一想到在林洲的娜娜，她可是每周单休，这要是在水厂上班的话，一个月也轮不上几次休息天正巧撞上了。

“那法定假日呢？”

戴主任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水厂身系整个城市的水利供应，每逢假日更要确保所有市民的用水保障，自然是没有可能休假的。当然，在法定假日值班，各种奖金福利总是有的，除此之外婚假，直系亲属丧假，也会批准。”

我的心间犹如再一次遭到了巨石重击：“年假也没有么？”

“没有！”

“那工资待遇呢？”

虽然我的心里非常的不甘，但依旧想要垂死挣扎一番。

戴主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水厂的工资稍低于云城的平均工资水准，交五险一金，每个月到手两千多工资，算上所有节假日的值班奖金福利，一年差不多有三四万的样子。”

难以想象我当时的脸色是怎样的难堪，看着对面高高在上犹如施舍一般的戴主任，我恨不得将桌上的文件狠狠地甩在他那张棺材脸上。

可是，我不敢！

我爸不是李刚，更重要的是我不能为了一时之愤，给表叔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究根到底，还是那句老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难堪却已经如坐针毡。

一旁，小乐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忍。

“徐然，你可以先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不错，说实话小徐你才二十出头。正是人生最精彩的时间段。水厂的工作虽然安稳，却并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你应该再找你那位亲戚关说一下，或许他能介绍一个更加适合你的单位……”

戴主任也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俨然一副完全为我考虑的样子。

“行，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我非常干脆地点点头。

其实，我一直死死地压制着我心头想要一口回绝的冲动。

虽然我自小都非常崇拜表叔，心里仍然残存着正如这戴主任所言的期待，可今天遭受到的冷遇却始终犹如当头棒喝让我不由地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

或许这便是性格使然，我缺乏那种一往直前的自信和果决！

在我离开办公室，刚要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听到小乐的声音：“主任，要是局长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戴主任冷哼了一声，“这些本来就是实情嘛……”

我的身体猛地震了下，无力地走出了水务局的大门。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已经布满了暗青色的阴云，一如我的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掏出手机，给表叔发出一个微信：“已面试完毕，就是心理落差比较大！”

不一会儿，我正跨上我的小电驴准备返程，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表叔……”

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我压抑心中很久的憋屈感在此刻终于爆发了。

“阿然，面试怎么说的？”

电话那头，表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

“……”我哽咽着，一五一十地将面试的一切问题都一五一十地倾诉了出来。

我没有明确表示不想去水厂上班，也没有要求表叔再给我介绍其他工作。

因为，我能够理解表叔的不容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刚那样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表叔听完沉默了良久，我的心情也开始从期待渐渐转变为失落。

“阿然，是表叔先前有些好高骛远了，一心想着让你们的工作问题一步到位。却没有考虑到你们自身的因素，在城建局那个单位我没有事先沟通好，短时间内只能找到水务局。水厂毕竟是公共性质的单位，只要你好好干是不可能存在失业问题的。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决定好了给我答复……”

挂断了电话，我已经泪流满面。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回到了公寓，表哥已经从魔都回来了，正兴致勃勃地玩着游戏。

“阿然，我买了菜在厨房。你做一下晚饭……”

我置若罔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进自己房间，关门仰卧在床上，望着有些泛黄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表哥看我没有回应，连忙扔掉耳麦走到房间里：“怎么了？你今天不是去面试了么？”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妈！”

……

一番倾诉，在电话里我明显地表示了不想去水厂的意愿，爸妈因为年假的问题也显得有些犹豫，终究是同意。

电话挂断，老妈又给表叔去了通电话，转达谢意并告知我放弃去水厂工作的意向后，想要表叔再帮忙介绍一个单位。

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婉转的回绝。

“只能再等待机会！”

“阿然，你要不回来吧！”老妈再次来了电话，情绪也非常低落，“既然在云城没有稳定的工作，待在那里也不算个事儿。回家，至少吃穿用度有爸妈帮衬着……”

“妈！”我强忍着心中浓烈的委屈，泪水却已在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儿：“现在回老家去，还不得让左右邻居笑话死啊！反正，今年我是打死也不会回老家的！”

挂断了电话，我把手机关机！

“哥，我今天没胃口。晚饭你自己弄一下……”

表哥已经大体知道了原因，“多大点儿事，我有个同学在云州做人力资源，过几天你到他那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先做起来……”

“……”我蒙头钻进被子里，表哥见此只能无奈地摇头帮我合上了房门。

（八字衙门朝南开，学历文凭一块砖。打铁还需自身硬，人情难过后门槛！——多么痛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