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主旋律
弄堂深处,是她的家,一间有着木楼梯的老房子。房间里一张简易的木床,一张老旧的书桌。床头散落着泛黄的书卷,沉沉的暮色笼罩着小院,黄昏的余晖透过木格制的窗棂爬进室内,在她素净的脸上抹上淡淡的红晕。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提步走近窗口,透过窗棂的缝隙,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跨进院门,心开始怦怦怦乱跳起来。轻抚胸口,她平静一下激动而慌乱的心情,移步向楼梯口。
她右手扶着木梯扶拦,左手轻提长裙,款款移步下楼。一步,二步,三步,……,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带着那迷人的微笑,带着那醉人的芬芳,还有那镜片后面一泓清泉似的深潭,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
他就那样笑意盈盈地站在楼梯口,宠溺地看着楼梯上心爱的姑娘。她稍稍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手心里湿湿的,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听他喃喃道:“小心,慢点儿,我接着你。”手心一滑,倾身向前,前脚又被长裙绊住,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往楼梯口倒去,眼看就要滚下楼梯,突然她急中生智,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楼梯口的木柱子,瘦小的身子挂在那儿,显得滑稽可笑。试探着把脚放下,终于站定,才惊魂未定地按着胸口,不好意思地说:“险些撞上你了!”突然想起,前世的你们,碰在一起总是吵闹不休。有时候,甚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两人也会互相狠掐,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互不相让。或者聊着聊着,就互相掐起来,互不理睬。既然今生又让你们相遇,你说你必定要改了自己的倔强脾气,好好爱一场。
“一起院子里坐坐。”她笑着招呼他。于是,他随着她走过窄窄的楼梯间,出了后门,是一个小小的天井。院墙不高,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植物,这是她最喜欢的绿植,总是给她创作的灵感。东边院墙下一棵低矮的枫树,因为已是深秋,一树的火红,在风中摇曳生姿,犹如火焰燃烧。西边墙角是一棵红梅,光秃秃的枝头显得格外落寞。院子中间放着石桌石椅,干净利落。深秋的晚风带着薄薄的凉意,她微微地缩一下脖子,起身进屋去拿披肩。
灶间炉上的水刚好沸腾,她沏上一壶龙井,茶香便在小院里氤氲开来。和着茶香,趁着残阳,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她喜欢易安居士的词,那“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词句,那样的温婉哀怨,清丽之中透着淡淡的忧伤和深深的惆怅。如她,那眉间的轻愁。他呢,则喜欢东坡先生的豪放、洒脱。“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余生。”吟唱着一曲曲诗词歌赋,谈古论今,她苍白的小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渐渐红润起来,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他如痴如醉,竟自陶醉在初恋的美好中。金乌西坠,美好的时光,总是走得最急!看夕阳西下,他起身告辞,带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带着甜丝丝的小秘密。她目送他远去,慢慢收拾起茶具,回到幽暗的房间。寂寞之潮,开始漫过心堤。她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的。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先天心脏缺陷,连多走几步都不敢,又怎么许他未来。
夜幕降临,清瘦的月辉,穿进窗棂,朦胧了她苍白的脸庞。痴痴地遥望星空,好想揽月色入怀,充填内心的虚无。孤窗残影,灯烛摇曳,她用如风的笔墨,弾奏寂寞的夜曲,醉了韵弦,只求觅得一方知音,慰藉羸弱的心灵。她习惯把她所有的心事,都抒写在文字里。只有在文字的世界里,她才是自由的,健康的。从唐诗宋词到纳兰仓央,从经典名著到婉约散文,从晨曦微露到日落黄昏,从青涩懵懂到青春年华,是文字,陪伴着她,走过了一季又一季,是文字,点亮了她心中的那盏灯塔。那些清浅的时光,那些寂寥的光阴,她用笔墨的清香,涂抹出朵朵娇艳的花儿,散发出悠悠异香。
一个人的时光,是清冷的,孤独的。既然命运注定要一个人行走,又何苦自寻烦恼!收拾起万千愁绪,翻开厚厚的宋词,她的思绪,跌落在宋朝的万水千山中。古城,小巷,细雨,青石板,轻愁,许多的美好与她深情对望。那一个个与心灵有染的词,又怎是一个美字了得!
寂寞,缱绻一世的情殇。而孤独,则是一个人的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