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北京城,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初次相识,却又早已熟悉了。举个不伦不类的例子,就像是贾宝玉初见林黛玉,就有“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感觉一样。
这种感觉,应该是来自一些读书的认识吧,提起北京城,我总能想到很多文章或者书来,可无论是想到郁达夫《故都的秋》吧,或者想到老舍的《四世同堂》吧,或者想到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吧,或者想到杨绛的《洗澡》吧,或者还有老舍的《骆驼祥子》吧,或者还有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吧……把这不同的书里呈现给人的北京印象,在心头融合一下,却发现用一个“秋”字已足以了却了。
北京是属于秋天的吧,这一座千年的古城,无论如今是怎么样的欣欣向荣,可给人的印象里,却总是一种含着生命张力的沧桑感。而北京的秋意,现在已经颇为明显了。
大约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感受到北京的秋意来,当时我骑着小黄车,从西钓鱼台,到北京交通大学东校区,再经什刹海,最后去四惠汽车站坐车,行程三个多小时,我走过了北京现代化的柏油路,也穿过一些古韵古香的胡同,见到了央视大楼,也路过了一些四合院。一路上,吹在人身上的风已经很清凉了,而且槐树的叶子也在飒飒地掉落,杜子美说过:“无边落木萧萧下”,彼时的形景,虽然还达不到这句诗的意境,但也是颇有几分感觉了。
古往今来的迁客骚人,于秋天多是悲伤的吧,“自古逢秋悲寂寥”,就连欧阳修,在仕途渐顺,桃李满天下的时候,也会感秋声而成赋,叹惋着“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有“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行”的悲感,李白说过,“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秋来春往,有多少人感时而歌,因秋而泣,宋玉也“悲哉,秋之为气也”,更何况是我辈人物。
可是我却非常享受这样早秋的感觉,喜欢这早秋的北京城。也许是在南方生活了好几年——南方的秋天总是淡薄而且短暂的——所以上次被那样微微点点的秋意一撩,我就禁受不住,有一种见猎心喜,发现新世界的渴望感,开心极了。本来当天早上,和小伙伴闹矛盾,很不愉快地分开,心情是阴沉而冰凉的,甚至赌气地想,心凉了,就不必再暖回来了吧。可是在这样初秋的景象里,心情竟尔豁然开朗。后来还在海淀区一个小区外面,又看到成片盛开的玉簪花,她们冰姿雪魄,虽然只是被栽在不起眼的路边,但却能不被环境连累,开地恬静而高雅,有种高宅深闺的仕女,虽然流落到蓬门蔽户之下,却并未因此而减其一分光洁的感觉,于是我的心情就更加好了。这槐树和玉簪花的搭配,也让北京的初秋,多增了层厚重的古韵,仿佛这秋意是从古而来。
上周又因公到北京一趟,在顺义区一家老旧的厂房前,和同事们闲话,厂区里不同的树桠上,已经累累地结着山楂,还有楸子,树下的小灌木里,还钻出几朵粉红的牵牛花,虽然山楂和楸子还没有红透,可给人一种满满的踏实感——这是秋天才有的感觉,于是跟领导开玩笑:再这样待几天,我可就真不愿意回狮城了。
那几天的晚上,我住在北五环一处居民区外边的快捷酒店里,夜幕降临,街边的夜市纷纷摆上的时候,北京城的秋意和韵味变得更加浓郁。小伙伴也过来寻我,陪我在夜市上喝扎啤,装酒的杯子和小伙伴的脸一样大,小伙伴喝的时候要两只手捧起来,于是整张脸都掩在酒杯后面,可爱极了。秋意颇显,“天阶夜色凉如水”,那样坐着和小伙伴喝酒,感觉空气都是幸福的。虽然那两天累地小伙伴到处奔波,有天还在地铁站口,坐在台阶上等了我半个多小时,心里真的很愧疚。
现在才是初秋时分,等北京的秋意更深的时候,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到时候想和小伙伴一起骑着小黄车,去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溜达,到潭柘寺,到玉渊潭,到香山,到什刹海,到颐和园,还要到各式各样名字很奇怪的胡同去。可惜我不能在北京长驻,北京的事结束后,我已经很不情愿地回到狮城了,心里总放不下北京的好。
这两天发现住的小区外面开了一种很好看的花,花色是橘红的,查了一下,这种花叫做黄秋英,是菊科的一种,她们一大丛一大丛地开在一起,“晚色装秋重,寒香引雾斜”,秋风吹过的时候,滟滟地很温暖。这花要开在北京的街头,会更美吧?于是约了小伙伴来看,希望等来的时候,花还这样温暖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