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Connecting the Dots
很多年以前还流行英语有声杂志的时候, 我就被某一期《疯狂英语》某一页上介绍的西语单词所迷住了。靠着书页上超级不标准的音标注释,读出了我有生以来第一个西语单词:Gracias (谢谢)!惊奇于单词在唇齿间的奇妙流动,也没想十多年后回头看,这竟是一切缘分的最开头。
从自学西语,到成为全校第二位到西班牙的交换生,再到巴塞罗那念完研究生,再到用一年半的时间感知南美。如果不是回头看,也不能想象当年的一次朗读,一本杂志,能够激起这么大回味悠长的涟漪。我们的人生都是经由一次次的选择造就。当你回头connecting the dots,也就知道为什么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所以这系列游记是记录分享,也是梳理成长。可以当流水账看,也可是猎奇体验,当然也是自己的点滴思考。这篇游记可能没有那么多攻略一类的实用性信息,可是哪怕能有一个远在屏幕前的你,引起一丝一毫的共鸣,我也开心了。
14年的夏天,刚刚念完发展经济学方向研究生的我,心里有一个按捺不住去南美的念想。向各种南美的发展援助机构发送简历之后,已经恍惚开始幻想开始开始南美的潇洒生活。可是接连而来的被放skype面试鸽子,对待遇问题和机构设置问题支支吾吾后,工作职责和描述不符等各种状况后,热情真是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正好这时有一个可以外派到南美的国内公司的工作offer, 就开开心心地回国准备奔向热情如火的大南美了。这也就开始了我对南美这片大陆“放荡不羁爱自由”(又称万事超级不靠谱)的天性的体验。 那就拥抱体验吧!
亚马逊的惊叹
作为信奉随机应变,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拥抱惊喜的不合格攻略类旅行者,我在来到玻利维亚的前半年时间内都没有想过要在玻利维亚体验亚马逊,天真地,狭隘地认为那是巴西的保留项目,直到和公司玻籍秘书Ceci变得熟络起来。在空闲时间的闲聊中,她发现我和公司其他大多数中国员工不一样,除了按部就班地工作以外,还对这个从自然生态,到民族文化都充满多元性的国家充满了好奇。于是就在聊天中偶然向我提起了她二十年前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随她官至将军的父亲到亚马逊地区驻军的经历。她讲起天天早上被鸟鸣叫醒,烤起数不尽数的鳄鱼尾巴做盘中餐的幸福日子,期间脸上还时时带着一种“我的祖国丰富美丽而多彩,我要把她介绍给我遥远的中国朋友”的自豪感。正好四月份复活节的假期近在眼前,那还等什么?背上背包出发吧!
高原飞行记
多少次听说,亚太地区是这个世纪的发展中心云云,各大航空公司的航班排表和值机机型这样的细节都在为这个观点做着佐证。空客380,波音梦想飞机随处可见,就连我最常坐的两小时国内航线北京-成都,现在都很少见到中型客机的身影,而这些我们都习以为常。而当我飞越半个地球来到玻利维亚,一切都不一样了。
玻利维亚的首都拉巴斯平均海拔3600米,而离市区最近的El Alto国际机场,海拔达到4062千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际机场。这名头听上去挺大,可当你实实在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的规模还比不上国内三线城市的小机场。萧条,冷清,还见不到几架飞机。
由于高海拔和低温这两个恶劣的自然条件,大部分的宽体商用客机,包括播音747和空客A330都无法满足这里的商用起降条件,而在此运营的客机,都是经过了针对高原的改装。跑道长度更是接近普通平原地带机场的两倍,以满足高海拔起飞的动力。除此之外,波音787,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梦想客机,在获得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的许可之前,更是专程来到El Alto机场,以证明自己的高原与低温适航能力。
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讲一个问题:此机场条件恶劣,飞行不易呀!于是,当我在复活节假期的第一天破晓之际,背着我的小书包,从海拔3400米的住处一路盘旋上山,通过安检,走上停机坪,看见一架如玩具一般的小飞机时,我的内心别提有多崩溃!
起落架细细一支,纤细脆弱,彷佛完全不堪重负;两只翅膀像是破铁拼凑,似乎微风一吹就会四处消散。之前在候机厅还在和一位原住民阿姨询问当地有何好玩儿的好吃的的我,此时紧张得完全讲不出话来。脚下也只是机械地抬动,跟着前面的乘客,爬上所谓的扶梯。 等我入座,紧张的情绪一点也没有缓解,座椅上的假皮套,有瞬间就要分崩离析的趋势;广播系统不时发出的怪叫更是让我心中哀叹!而在我身后上机的一对欧洲情侣,互相交换了一次“what the f*ck"的眼神,也让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在心中打鼓呀!可是看看人家探险成双,我却形单影只,倍显凄凉。可那又能怎么办?妹妹我只能大胆地往前闯!
就在脑子胡思乱想和广播系统的怪声乱叫之间,我们的“玩具飞机”起飞了。我也真是思维活跃大王,紧张得不停蹂躏自己虎口的我,还能分出心思来观察机上十余人的反应。
那对欧洲情侣和我大概都是一样的紧张状态,直挺挺地坐在座椅上,安全带绑得特别好,只是头不时好奇地往窗外看。还有一对日本游客,倒是淡定很多,一上飞机就拿起包里的旅行指南开始阅读起来。而一旦遇到气流颠簸,那翻书的手立马就定住了下来,直到稍微平稳一些,仿佛佯装的淡定被拆穿一般。
倒是那个之前在候机厅和我聊了几句的阿姨,一坐定就开始呼呼大睡,即使在飞机的轰鸣下都还能隐约听见幸福的呼噜声。对她来说,这就是普通的,幸福的,回家的航路。前排还坐了两位有着玻利维亚人特有的特别柔软的西班牙语口音的妹子,大概是两个相约领略祖国大好河山的妹子。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气流颠簸,总能听见她俩在温柔的笑声和相机的咔喳声伴随下的对窗外美景的赞叹声。还有可以一眼望到的两位飞行员。本来他俩是我的精神稻草,这架飞机客舱和飞行员之间并无遮挡,想着可以全程观摩他们一丝不苟地开飞机,一定有信心可以被他们安全送到目的地。可是!他们尽然全程都在愉快地聊天,还对视!特别是遇到颠簸的时候,那可真是把我急得想撤掉安全带,冲上去对着他们吼:“喂!能不能开飞机专心一点啊!我们的生命可都掌握在你们的手中呢!”
事后回想,这还真是有趣又熟悉的对比。欧洲游客和亚洲游客,带着猎奇的心来,好奇又谨慎,对未之有探索的渴望,却在已踏上征途的时候紧张异常,不知道脚下的路是否走得太远,会不会赔上所有性命家当;而原住民阿姨,玻利维亚妹子和飞行员,这是他们的祖国,这就是他们的日常。他们多少次走在相同的路上,因为熟悉,因为日常,再安心不过,再淡定不得。事后我就我经历的颠簸过程询问过Ceci,她白了我一眼说,那完全就算不上颠簸!
作为一个旅行者,虽然已经踏出很多人不敢踏出的第一步,能在在空间的横向上进行“猎奇”的冒险,可是这之后呢?每一个行为,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内情和故事呢?我可不满足只做一个横向地猎奇者,也许这一次的亚马逊之旅能够该给我更生动的惊叹!
Indigenous people, 原住民与魔幻现实主义
还在巴塞罗那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我正欢快地走在古老的Gracia区狭窄的街道上围观西班牙人民那名目繁多的各种节日中的一个时,突然被一位当地老爷爷叫住问道:“妹妹,你是不是Quechua人?我家儿媳妇也是Quechua人哦!”什么鬼?
经友人提点,才在问了谷歌之后知道这是居住在南美洲中心地带,科迪勒拉山系间,安第斯高原上秘鲁和玻利维亚北部地区的一个原住民民族。这个民族服装以鲜艳为特征。这就对啦!我当天穿了一件以大红为基调的,超级鲜艳的加大号毛衣,是有理由被认错啦。
找到这点联系以后,我在感叹世界之奇妙以外,也没多想。没想到之后命运会把我带到玻利维亚,也没想到真有机会见到Quechua原住民真人,并在第一次得见真人的时候大呼:巴塞罗那老爷爷黑我真是黑到地球另一端了!
虽然我认可美的多样性,可我也得说我和这样的Quechua美女的差别还是不止一点点吧!当然,我还曾在北京的酒吧里面被北美亚裔以“Do you speak Russian?(你会说俄语吗)”搭讪,也是谜一样的经历!(上图来自网络)
其实玻利维亚的原住民可不止Quechua一族。"玻利维亚多民族国家",从这样的国家全称中也能窥见其多民族特性在国家中所占的重要地位。在总共一千万的玻利维亚人口中,有近60%的人口为原住民,比例之高为拉丁美洲之首。
现在,在去往雨林和草原的必经之镇Rurrenabarque迎接我的,来自Mashaquipe生态旅游公司的导游团队成员,都是玻利维亚原住民群体中骄傲的成员。从接到我们几位游客(同机的欧洲情侣和我也同团)开始,就一直在向我们介绍他们的团队。他们是由雨林中土生土长的当地社区成员集资联合创立的,社区企业形式的生态旅游公司。他们奉行的理念是生态可持续旅行,联合当地人的力量,多使用当地劳动力,创造出经济效益返利于当地原住民社区。在创业之初,因为越来越多的原住民旅游业从业者加入公司,当时的行业领先者对他们进行了残酷的打压;在发展的过程中,也遇到过天灾人祸而差一点就此放弃。可是在旅途中遇到的每一个服务者都能从她们眼中看到坚定的眼神,脸上看到热情洋溢的笑容,而这些也正是他们一路走下来的原因和还将继续发展壮大的潜力。
也许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在旅途中听导游讲述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们不是每天都有机会深入了解世世代代居住在亚马逊河上游深处原住民部落生活常态。听带头Alvaro大哥讲他们的前辈如何靠自然,靠河,靠水,靠天然的农作物度日,讲他们这一代如何在纠结中面对旅游业带来的对原本生活的冲击与机遇,讲他们的儿女如何由于手机和网络带来的便利而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不可逆的兴趣,再也不愿意接受一辈子居住在河边,在林间的命运安排... 我们这些了为“猎奇”而来的洲际游客,听得全神贯注,看得目不转睛。 十分珍惜这扇原始部落向外来的都市人打开的窥见分毫的狭窄却藏不住精彩的窗户。
富人区里大排量四驱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可一点也不能剥夺以服务普通民众为主的小巴中巴和拼车们共享同样的路权;国有商业银行总部工作的西装革履的职员,服务的对象中却也包含不少梳着两个黝黑的麻花辫,戴着金耳环,穿着草鞋和大花裙子的原住民阿姨。出身原住民的民选总统在各种场合和政策上强调多民族平等共发展;我却两次听Ceci这个出生将军家庭,来自看上去我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特权阶级的白人群体的姑娘抱怨哭诉政府政策对“非原住民群体”不公。
一方面,你看着大裙子阿姨走在身边讲着完全听不懂的民族语言,会以为自己走入了BBC讲述美洲中部存在于千年以前,现已失落了的印加文明的纪录片中;另一方面,你出门五分钟就可以吃到意大利进口的,口味完全不输罗马街头的开心果味冰淇淋,与公司合作的当地律师与会计用上苹果最新款手机的速度快于国内“嗷嗷待哺”的果粉朋友。我尝试着换位思考,我尝试着在我的生活经历和知识体系中找相似案例来让自己理解这种二态的并存。我觉得我完全没有成功,连边都沾不上。
回到我自己熟悉的中国的城乡差距,记得之前我的在农村长大的表姐曾经告诉我说小时候她最羡慕的就是在城市里面生活的我家里拥有电话。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心中已是一个咯噔!可是,这样的差距顶多就是数十年的量级。而当你面对量级最大可至千年的不同生活场景并存的时候(就想象一下宋朝的民众穿越来到当代并能继续保持那个时代自得的活法吧!),自己本来拥有的价值观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发挥作用,像往常一样,说服自己这个世界的运转是有迹可循的了。
试想我这样一个蹩脚的傍观者已然被震撼成这样,可想而知参与这部“魔幻史”的当事人们是如何无法平静,波涛汹涌了。这么一对比,似乎突然理解了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那么多的时空倒错和意识流动了。身处这巨大洪流中,谁又能轻易分清魔幻与现实?
所以当手握刚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食人鱼的原住民导游小哥奋进昂扬的给我们讲他的政治主张的时候,我收住了初次见到食人鱼应表现出的震惊表情,只是静静地靠在小船舷上,仔细品味这奇异而和谐的并存了。
即使我自己的价值观解释不了我的所见所闻又怎样?这些所有的无法解释与奇妙并存,正是我想要的丰富人生认知和体验呀。再进一步讲,正是这些见闻和认知之间的沟壑激励我,刺激我多问多看多行走多阅读呀。说不定哪一天就离“丰富”更近一步了呢!
神秘与广袤,原始与温存
大半年前为搬家收拾整理家中书柜中许多沉寂许久都沾上灰尘的儿时书本时,在书柜最下方翻出了初中购入的《人一生要去的50个地方》,回忆涌上心头,激动之余只是不停感叹人生既不能准确预测,又仿佛在冥冥之中早早就划定了方向。
我能清晰看到多少个周末放学归家的午后,小小的我亦或趴在洒满阳关的地板上,亦或窝在软软地床上,一遍遍地翻阅50个地方,想象着那些远方的美好。这本根据美国国家地理1999年的评选编写的图书是我认识世界的最初几扇窗口。我还记得我一遍遍地翻回到印有太阳初升阳光照进吴哥窟的那一页,一遍遍地念叨着巴塞罗那是一个好地方。那么近,那么远。那个遥远午后阳光中小小的我不知道那些名字,那些图片离小小卧房中的我物理上有多么遥远,也没有那样现实的心情去考虑这样的问题,只知道翻开书页就仿佛身临其境,幸福无比。
人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已落满灰尘的红色书封再次映入眼帘,念叨了那么多遍的巴塞罗那,已经成为我心中的第二个home city,我用双腿丈量过她的每一个街区,我能分辨出空气中她的味道;而连当年多次翻书时都因觉得太过脑洞大开而多次快速跳过的亚马逊丛林,竟也已被我成功解锁。人生多美妙!
"这里是一个神秘与广袤,原始与温存共存的世界。亚马逊重新演义了九死一生的说法,鳄鱼、毒蛇、毒虫、食人鱼、传染病、毒贩子、游击队和劫机犯,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下1分钟会发现什么。然而静下心来欣赏,亚马逊那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景象着实让人心跳。而它的落日举世无双。"
美国国家地理对亚马逊丛林的评语如是说。毒蛇毒虫毒贩子是没见着,游击队与劫机犯也只在历史图书和别人讲述中与我碰面。可是我钓到了吃掉了名字可怕的食人鱼,运气好到粉红色海豚与我共泳还把我轻轻托举,更重要的是,我以一个无足轻重陌生人的身份,见证了她神秘与广袤,原始与温存共存的举世无双,还接纳我,和我做了好几天的好朋友。哪还有遗憾!
Day 1
第一天从Rurrenabarque小镇中心街上的旅行社办公室门口开始。刚刚经历了早班小飞机颠簸的众人都在恍惚中整理着自己的行李和心情,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姿态来迎接接下来与世隔绝的四五天。是天地大美?是极度折磨?手机中旅行社提前发来的我的四天计划的行程单写得模模糊糊(了解当地人社区,观察各种动物...), 没有真实经历,当然没有感想可言,可是至少在当下有两点是确定的,听导游大哥的话涂上厚厚的防晒霜,涂好后趁出发时间还没到,赶快去下一个街角月亮logo下面的面包房美美地吃上一顿乡村早餐。听当地人的话果然没错,这家面包店里吃到的羊角面包如果称玻国第二,那在这个并不以美食著称的国度,恐怕没谁家有这个自信称第一了。
涂白吃饱,再喝上一杯刚采摘下来的鲜榨木瓜汁,身心苏醒得要飞起,马上立刻就要向热带雨林进发。
两分钟的车程后,我们来到了Rurre城边的码头。一艘不多不少能坐下六个人的小船正在启动它的小马达,迎接我们六位远方游客的到来。就是这么巧,我今天的五位同伴都是欧洲人。一对男工程师和女银行家组成的英国情侣,一个在秘鲁做志愿者的英国小哥,和一对相约辞职背包游南美的,已经在路上行走了超过了半年的瑞士发小姐妹。在欧洲的时候听多了太多欧洲人对南美的向往,向往其风光,美景,自我历练和魔幻现实;在拉巴斯见过了太多裹在原住民传统图案毛衣和斗篷中的西方面孔的背包过客,我对这样的旅途组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拉美对于欧洲,关系和联系,可比其对于亚洲要紧密,要复杂得多。从欧洲来的游客,想必心中怀着的必定是比我这样的亚洲游客复杂得多的心情。抛开他们对南美向往的方面,可是还是血淋淋的抹不去的野蛮殖民史。
在我停留欧洲近三年的时间中,欧洲之于我,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虽然身在其中,却总是有一种亲近却丝毫不得以亲密的感觉。不论是北到荷兰丹麦,还是南到西班牙葡萄牙,她可以倾听你的述说,可以给你平台展示,可总是怀着一种居高者的姿态在和你讨论,或是给你关怀。都说这片大陆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博爱,平等的发源地,这样的思想也确实融入了她最普通民众的生活和血液中,可是对这样的思想的排他认可,有没有可能也是一种狭隘呢?当你在同一种模式和话语权的叙述下学习,成长,并用同样的模式看世界,用既定的三观解释世界,你的轨迹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已经确定了的呢?
最开始,我以为我的人生目标是要做一个有趣的人,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有趣并不足够,有趣不足以解释我的所见所闻,不足以在见到大千世界的千奇百怪和纷繁复杂时有一个不会崩塌的三观。有励志派的大姐说要建立起自己稳定的三观,并尝试用这样的三观来观察世界,解释世界,这样才能用更平静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人生,达成那些远大的人生目标。我尝试着这样做,渐渐发现,这样的方法论对平常生活中的小我看上去有用,可是对在我自己的影响圈之外的大千世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苦恼,虽然不解,但我也挺享受带着这样的无力感看世界。对世界的好奇心不正是源于不明白和不了解吗?和他人对比,能更看见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观察别人的生活,更能明白什么样的道路是自己想要。我好开心自己是对大千世界的丰富性充满好奇的自己,我好幸运能够有这么多的机会来满足我的好奇心。
写下这些文字的今天,恰好看到了纽约作家Andrew Solomon的一段关于旅行的解读:“I have come to belive in travel's political importance, that encouraging a nation's citizentry to travel may be as important as encouraging school attendance, environment conservation, or national thrift. You cannot understand the otherness of places you have not encountered. If all young adults were required to spend two weeks in a foreign country two-thirds of the world's diplomatic problems could be solved. Travel is a set of corrective lenses that helps focus the planet's blurred reality”
"我开始意识到旅行在政治上的重要性,鼓励一个国家的公民旅行可能和教育,环保,节俭一样重要。你无法理解你从未踏足过的地方的差异性。如果所有的青年都去外国待两个星期,那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外交问题都会解决。旅行是一副帮助我们聚焦这个星球模糊现实的矫正镜片"。
还好,至少,更多的我们走出来了。
都来自地球另一端那片大陆的我们在小船轰鸣的马达声中努力地尝试聊天。英国情侣开心地说着他们十分热爱旅游,每年都会把年假凑出来,日子在伦敦金融城的狭窄街道和世界上的神奇角落规律转换。上一次假期刚刚到访了中国,感受了秀美的山水,也切身体验了一把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已体验过的雾都日常。而这一次,在南美旅行二十多天后,连当各地的蚊子都和他们成了好朋友,两人充满红点的小腿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聊互相的工作,在此相遇缘分的奇妙,和女生聊如何防晒,和男生聊拥有一位伦敦金融圈中高层管理者女友的感受与地位...他俩总是让我想起《最好金龟换酒》和《泛若不系之舟》的作者,曾经也是伦敦银行界精英的傅真,想起她辞职专门间隔年的决心。做着一份旁人羡慕得不得了的高地位,高回报的顶尖职业的“别人家的孩子”在金融圈所向披靡,也因对外面世界的强烈向往,年年攒着假期世界各地跑。可她不满足,不开心那样的现状,最后伴随着纠结,却也义无反顾选择了离开。看着眼前对互相流露出浓浓爱意和对现状十分满意的英国情侣,我不禁好奇,他俩是英国版的辞职前的傅真夫妇,还是真的在工作与兴趣之间找到了完美的平衡?
人生艰难,难在找到平衡以抵达内心的平静。“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刘慈欣的这句话博得众人共鸣,部分已是因为芸芸众生之中你能“迷上什么东西”,已实属不易,而在这幸运的少数派中,又有多少能够以兴趣为职业,并还能保持对其最初的着迷呢?有太多的人,太多的文章讲如何寻得工作与兴趣之间的平衡,针对个体情况的不同又有多少指导意义和参考价值呢?我也曾想从各类鸡汤,传记,成功故事中找寻“操作指南”,有像傅真这样要和那个飞速运转的“金融世界”彻底说再见的例子,也有像英国著名登山家MIck Fowler那样在政府税务官员和利用年假攀登高峰并获得最高金冰镐奖认可的成功例子。可从别人身上寻找的过程中却渐渐明白答案在自己的生活和领悟中。别人平衡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想要的和你的能力能达到的是什么样的平衡却只有你自己知道。用力去探索吧,去生活吧,去思考吧,去寻找答案吧!也许要花很多的时间,也许可能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找不到答案,抵达不了平衡,可是这样充满好奇,充满困惑,并用力求解的我们的生活,已经比大多数人要丰满,层次要丰富得多。
中午时分,小船马达在一片河滩旁边停下了轰鸣的小马达。 导游小哥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对我们说,走到前面的丛林中,就有美好的午餐和舒适的房间等待我们了。可是放眼望去,太阳暴晒,河滩上的枯木和石头已经被灼烤得像对我们翻白眼。而头上的蓝天,不仅色彩明亮到刺眼,连漂浮的那些片云彩都是张牙舞爪的造型。远方遥遥无期。站在此情此景之中的我,有一种强烈的既密集,又空旷的错乱感觉。再加上远处丛林中传来阵阵昆虫鸣叫,更是加重心中的焦虑和烦躁。回想之前在玻国旅游的经验,我已对其尚未起步的旅游业基础设施建设有所心里准备。矛盾如我,一方面迫切要求前方迎接我的一定要如导游所说,美味舒适;另一方面,又提醒自己,当地人讲话从来都是以夸张为基本要素,可别太相信他们的话语,免得期待太高,跌落难受。
有这样的心理预期和包袱,真的原因不在我。我一直向朋友介绍说,玻利维亚是一片充满了隐藏美景的神奇热土,一点没错。美真美,每去心的一处地点都让我有诸如天地之大美,人类渺小如虫之类的感受,可是基础设施建设的落后也导致这些美景都隐藏极深,即使是有旅行社,有当地导游带队,也得是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勤劳与双手,过上几天“远离服务,远离现代设施的”的“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可不像国内,是个小土丘,小水塘就有开放公司修了路,围了栏,挂上门牌,xx风景名胜区,开门营业,喜迎四方来宾。有人抢着要把门票低价卖给你,有人抢着要请你吃免费的午餐。
怀着到处乱飞的思绪,我们转眼已走到河滩的尽头。可这一看要到达前方导游小哥口中所说的“丛林里的小茅屋”,还得渡过一条河呢。正想转头问问他,就看见小哥开始脱鞋挽裤脚了。
。。。
我惊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开始翻滚各种念头:这河里不是有鳄鱼吗?不是有森蚺吗?为什么不坐船直接到河滩那边?实在不行,是不是要给我们发个雨靴?
小哥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已经赤脚淌到了河中央,河水也只是漫到了他的膝盖,而其他几个观望的小伙伴都已经整理好装备,开始前行,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挽好裤脚,把脚上那双引以为傲,自诩肯定不会在旅途中湿脚的登山鞋绑在背后的背包上,硬着头皮向对岸出发。等光脚还负重近二十斤背包的我像个大土豆在河中摇摆了无数下后到达对岸的时候, 同伴们发出了庆祝的欢呼声。我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呼喊:幸好你们都是匆匆过客,幸好是一个人出来玩。
终于到达小茅屋,我们开心地吃上了全部由原住民从城镇,从市集,从林间,从田野采摘收集而来,精心准备的充满热带雨林风情的午餐和新鲜的木瓜汁。撑得心满意足之后,我们一行六人都躺上了院子中央的麻布吊床,望着头上大树被阳光照射撒向地面的伟岸倒影,听着远处林间传来各种小动物或烦躁或欢快或只是我胡乱瞎猜的鸣叫,慵懒地享受着这时间停止流失,脑袋空空如也,还身轻如燕随着吊床来回晃荡的宁静时刻。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导游小哥摇晃着我和两个瑞士姑娘的吊床对我们说,准备起床出发啦。原来,由于相互的行程安排不一样,刚刚组成的六人小组就要分道扬镳了。瑞士小姐妹和我,要和另外一个阿根廷姑娘一起,准备出发徒步丛林,夜宿林间,而英国夫妇和小哥则要和另外的导游一起,多在这片小茅屋停留休整,明日再向林间进发。刚刚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戛然而止,说断就断。
按照导游小哥的吩咐,我们都背上了要随我们入林的随身小包,跨上了小哥给我们准备好的整套简易睡袋,开始疯狂地往胳膊,大腿和小腿上洒防蚊喷雾。那架势,仿佛一次性就要用光整整一大瓶的计量。等我们互相都被浓浓的喷雾味儿熏得喘不过气,还互相对着狂笑的时候,导游小哥也背上了他巨大的登山包,和他那同样拎着一个和身高不协调的大包的麻花辫小姑娘助手,招呼着我们四位“娘子军”,要向真正的丛林进发了。以我以前在玻利维亚旅行的经验,我们能否真正“旷野求生”重回文明世界,就靠导游兄妹俩这背上背的,手里拎的所有物资了。看着他俩矮壮又结实的身躯,我一方面感激他们对我们的帮助,一方面又感叹命运的不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少次在登山电影图书和纪录片中看到的夏尔巴人,想起了小学课本中的挑山工。我不知道这样的联想是否公平,也来不及细想着突然来袭的怜悯之情是否恰当。可是击中我的是遥远的相似性。无论是在世界之巅,还是在颠倒星球的另一端,角色都是如此相似。 而你只有亲身体验,才可言说这相似与遥远的和谐与矛盾,远方也才变成“原来如此”的相似,不再遥不可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