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刚出生的那一刻,作为玩家刚进入游戏的那一刻,即便我们没有察觉到,某种可以称之为使命的东西便被烙印在我们身上,不论是人生,还是游戏,主线剧情,是你没得选择的。
对于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孩子而言,高考便是这个主线剧情的终极目的,在我们出生之前就被安排好,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最后来到高考面前,当然,就和游戏里的剧情一样,并不用思考这是为什么,只要奔波在NPC的任务之间就可以了,别人说什么,便去做什么,过程的粗糙程度就和我们大部分玩游戏并不会在乎每个NPC说了什么一样,只要不停地点击鼠标去做就好了。
但是,并不是完成主线剧情的那一刻,这个游戏就结束了,同样,当我本以为考进一所不错的985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轻松地过日子的时候,我发现,这简直太可笑了。事实上,奔波于主线任务时候,是无心了解这个游戏真正的玩法的,在主线结束的一刹那,无事可做的我们完全难以适应任何一款大型MMORPG游戏的玩法和世界观,更何况更加纷繁和不可明说的真实的社会呢。
大学之前,也许会像电视剧里一样,躺在夏天的草坪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望着清澈的天空,想想未来的模样,如果我够勤奋,将来也许会不一样吧。当然,会有这样的人,只不过,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剩下的,只是迷茫的大多数人而已,甚至更多的人已经无所谓迷茫与否,就浑浑噩噩的走下去就好了,啃下一本大学的文凭,找一份平平稳稳的工作,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对吧,为什么要做某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原因的对吧。理想什么的,大概一句现实很骨感就可以搪塞过去了,反正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但是,好像有点不甘心吧。
查到报考结果的时候,去了一座不曾不熟悉的城市,调剂到了完全陌生的专业,高中时积攒的拼劲到了这时也如同发条走完最后一个齿轮停止。
学生会纳新了诶,快去报名,不过好像也没什意思啊,算了明年默默退了好了。
啊,百团纳新啊,看看有哪些喜欢的社团参加一下。恩~社团有活动嘛,可是好懒得去啊
唉,又上课了。老师讲的好无聊啊,还是玩会手机好了。
干嘛要去图书馆看书呢,在寝室一样学习啊,然后熟练地打开了电脑。
所以,我来大学到底要干嘛呢,无聊的日常和不知通向何方的支线任务,完全再感觉域限之下,根本不能对麻木的神经有一点的刺激。学生时代每天四五点起来背书,晚上熄灯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学习,或者干脆钻到衣柜里学习的劲头已经完全消散了,如果不是每学期还有可恶的期末考试,我想我大概可以用极其空洞的眼神在电脑和手机之间反复横跳,即便眼睛很近视了,但是也只每天被庞杂而无用的信息填满似乎才能证明我还活着,我还以人的形态存在着。
然后就这样寂寂无闻的一生么。
如果一个人活着,却没有人知道他活着,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那么,他活着吗。
被观测到的真实才是真实,被认可的存在才是存在,不是么。
明明之前,“少年侠气”,而今却颇有些“听雨僧庐下”的苦痛,轻狂的年纪完全听不懂陈奕迅的《浮夸》的狰狞,而当无情的现实拿着教案一边敲着我的头一边说,你不会以为做完主线剧情就能成为高玩了吧,只有充值才能变得更强……不好意思走错片场了。歌词里那种两种极端情绪交织在胸口的时候,我竟感受到一种咬牙切齿的切肤之痛。
会不甘心的吧,想改变吧,然而,迷茫的痛苦从这一刻才开始,因为,沉默的大多数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当然,更可悲的是连该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这一刻,不再有高考这个清晰的目标,考入高等院校也不意味着手握中产阶级的准入证。想往上爬,想看一看更高一点的风景,遗憾的是,不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不,甚至不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不论你是和朋友说还是和老师讲或者去知乎提问,得到的答案都不是最真的,因为无人能看破你的内心,而你,也会出于本能的遮掩。
至于父母,来到异乡求学的那一刻起我想好了,游子在外,报喜不报忧的打算。
意识到了该做点什么,该改变点什么的时候,便是苦痛最剧烈的时候,想挥出去的拳头打在沙袋上一样掷地有声,而现实则是打在棉花上一样全然无力。四周是棉花阵,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杀出一条路,更糟的是这些棉花会逐渐抽离掉所有的空气,不去改变现状,时间非但不会解决一切只会让一切更加痛苦。只是随便做些什么,可不再会有游戏里数据上量化的提升,啃下一部大部头的著作可能连自己都没有自信说出有长进的话。更何况,已经不习惯自主思考的大脑又真的学到了什么么?
带着原罪出生,对自己的不完美感到恐惧和内疚,受着家人期待的目光和社会眼光的打量,努力做着可能真的超过了自己天赋的事情,如果自甘堕落就算了,偏偏还有着极深的执念,虽然清楚的知道这执念的源头根本是错的,但是,每晚入睡前脑海中总回响着站在上帝视角的自我否定的声音,为什么就甘心如此了,为什么总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真的有拼命去做吗……
一种超人哲学的视角自我审视着,从被折磨的夜不能寐,到凌晨起床,每每夜里脊柱便疼的死去活来。
人生中所有取得的成就,没有人能说的清,这一切究竟是对过去的补偿,还是对未来的透支。
所以,当我曾经不屑一顾的无能为力的懦弱终于加诸于身的时候,竟然显得比其他人更脆弱。
所以,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如同钢炼里一样,不是神也不是魔鬼,只是什么都做不了,连一个小女孩都救不了的普通人罢了。
一直不理解为何罗曼罗兰将贝多芬等人奉为英雄,直到我自己身临其境,我才明白人与自我内心的搏斗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即便我们蜷缩在都市不知名的角落,每日为了寻找坚守叩问些什么而与自己的内心做着鲜血淋漓的搏斗,而终究有所收获的时候,这段绞肉一般的厮杀也许会变成风轻云淡的一句,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跑去一个远离家乡,举目无亲的地方实习,虽然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最喜欢的,也许我从来就没有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喜欢过什么,不过总要找条路去拼一下,没有读档存档地去拼一下,不管怎么样,打沙袋打到精疲力竭汗流浃背地倒在地板上,也好过被软绵绵的棉花绞的窒息来的痛快。
虽然在象牙塔里很舒适,但我不想继续过着自我麻痹的生活,不把自己置于全无依靠的绝境,又怎么爬上更高的台阶呢,比起默默无闻的一生,也许宁可带着不纯净的执念狰狞的走下去吧,虽然不在帝都工作,但我还记得深夜在帝都的街道如亡魂般游荡的时候,嗅到的孤独和野心,也许是对迷茫最好的良药。
无人作伴,那么诗书琴画烟酒茶,也许是漂泊的孤独者最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