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把所有的零用钱全都掏出来了,加上小猪存钱罐里的硬币,一百九十二元,还差八元才到二百。
穷,真是太穷了。
三餐在家吃,就连喝的水都是在家里灌的冷白开水,带到学校的水果和饼干也都是家里买好的,学费资料费,爸妈交,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用钱。
在乔振林的影响下,三个儿子也从来不喜欢喝瓶装饮料,吃那些肥嘴不肥身的零食。
过年收的压岁钱,柳珍雅都帮他们分别存银行定期了,存折在她那儿。
平常零用钱一个月有十元就算多的了。
买本子买资料买书,每次柳珍雅都给二三百元他们带着,不够再回家拿,多了回家后就自己自觉主动上交。
从不留“私房钱”。
他们不敢打买资料骗钱的主意,多年培养的好习惯,不骗人,不说假话,让他们根本就做不出来半点坏事。
家里是不作指望了。
怎么办?
乔宇轩赌气说:
“实在不行,就承认我们家穷,好了,看他们总不能咬我一口。”
“对,穷归穷,我们又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乔宇智也积极配合。
比起,去哪里拿一千元零用钱,这样难于上青天的事情,承认自己家里没钱,很穷,就要容易多了。
两小的选择是最轻松可行的一条路,可惜,默默不愿意,他不愿意轻言放弃。
“别急,我有办法弄到钱。”
“真的,什么办法?快告诉我们,好哥哥。”
“暂时保密,下个星期再告诉你们。”默默卖了一个关子。
“切!吊人胃口,坏哥哥。”两小的心痒痒的,可是大哥就是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骂更不行。
只有眼巴巴的干等着。
其实默默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学别人那样在地铁通道卖艺。
他在通道中间找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安营扎寨。
面前放着一个敞开盖子的小铁饼干盒,里面空空如也。
他不敢离家近,怕碰上熟人不好意思,也不敢离家太远,时间来不及,有点胆怯。
吉他和小提琴不方便携带,他只带了一支笛子,还有爸爸乔振林淘汰掉的一个旧手机,放音乐当音箱用。
只是一到目的地,“摆摊营业”后,才发现他的“配套措施”在这个人来人往,闭塞,不算宽阔,回音很大,有些缺氧,空气流通不畅的地下人行通道,不够响亮。
他用劲了吃奶的力气吹笛子,出来的声音,很容易就被隔他二三十米远的一个人的磕头的声音盖过了。
有没有搞错,磕头,也要用扩音器?
他的手机音量已经开到了最大,可惜在这里依旧如蚊子吭吭。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道具,他把妈妈柳珍雅的一副全黑墨镜,框在脸上,遮住了半边脸。
两个镜架中间套上皮筋,不容易掉,就算掉,也只会掉脖子上。不会掉下地摔碎。
戴墨镜可以遮羞,毕竟第一次出来“创收”,心慌,这万一碰上一个熟人,也可伪装一二。
那天下午他假装肚子疼,提前请假离校,坐二三站地铁,就在红山广场站下了车,这里是四个地铁换乘车站,人流量比较大。
他站在地铁通道里,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操作?
看了看远处那个磕头男,还有更远处一个带小孩摆摊的妇女,默默一咬牙,拿出笛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吹了起来。
他辛辛苦苦演奏了一个多小时,饼干盒子依旧空空如也,一毛钱也没有。
旁边的那个不停磕头的人倒收了几十块钱,比他强。
斜视着他这边,眼角流露出掩饰不了的嘲讽。
好难堪。
他喝了几口水,冷静冷静。
随后便把笛子装进书包里,往地上铺了几张报纸,盘腿打坐。
眼睛透过墨镜观察四周,心里想着,明天是不是要带着吉他或者是二胡来,边弹边唱,可能会吸引人些?
正在这时候,“叮咚”饼干盒子里响了一声,他透过墨镜定睛一看,是一个好心的路人扔了一个五毛的硬币。
跟着她后面一个婆婆也大方的投入了一毛。
这是两个吉祥的硬币,仿佛打开了存钱罐的口,随之,不停的有路人扔钱。
一毛五毛一块。
可怜他卖力吹了半天笛子,一分钱赚不到,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反而收到了很多“爱心”。
他摸摸头上戴的墨镜,苦涩地笑了:看来,他的艺术不怎么值钱,他这个可怜的盲人扮像,却非常有经济价值。
呵呵呵,想不到卖艺变成了乞讨!他无语苦笑。
过了一会,他又拿起笛子吹了起来,还是喜欢等价交换,不喜欢乞讨。
这莫非是魔笛不成?他一吹笛子就像驱赶路上人快跑。
吹了半小时后,又是一毛钱没赚到。
他泄气地一屁股坐下来养神。
说也是巧,他刚一坐下,就有人扔钱,随后,就断断续续的有人扔钱。
不多,一毛五毛一块的,一点心意。人都是有同情心的。
他真是哭笑不得,好想写一个牌子说:我不是盲人。
可是理智再次拉住了他。
他不再去注意自己的饼干盒,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他的“邻居”,那个磕头男。
衣着陈旧破烂,身材魁梧,块头不小,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仔细一看,还有点凶悍。
他旁边树着一个“求救告示牌”。默默记得那上面写着:
双亲病逝,从小孤儿,工厂打工多年被辞退下岗,患严重职业病,命不久矣,爱妻同样重病,也无钱医治,可怜一双儿女,面临辍学,饥寒交迫,水深火热,里外交困,走投无路,无奈求助。
恳请众位好心人,慷慨伸出援助之手,扶危济困,他和他全家必每日焚香祷告为恩人祈福。
好可怜呀!如果是真的话。
默默都想把自己钱包里面的钱都掏出来给他。比起这个人,他幸福一万倍。
可是他透过墨镜无意中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闪烁凶狠,狡猾,虽然一闪而过,但像一道惊雷劈中了他。
他不由吓的后退了两步。
他潜意识中,好像很害怕他,不敢离他太近,感觉这个人很危险,极不好惹。
所以他离他远远的,明天换一个位置,他想着。
瞌头男磕了那么多头,声音响亮,扑通扑通,那是音箱里传出来的“配乐”,但额头红都没红,不是铁头功厉害,而是根本就没有挨地。
磕头男收获不错,鞋盒子里有好几张百元红票子。
默默注意到那磕头男把硬币小钱都倒进随身携带的腰包里,那几张百元票子却一直留在收钱的鞋盒子里。
一个衣着笔挺的男人手上拿着五元钱走过来,正想丟进鞋盒子里,一看,里面躺着几张红票子,感觉自己的五元钱似乎有些寒酸,犹豫了一下,打开钱夹,也拈了一张红票子,扔进了鞋盒子里。
那个好心人刚一走,磕头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一百元收进了腰包里。
抛砖引玉?
默默看着自己收到面值最大的一张票子:五元,深感无奈。
拿出笛子站着继续吹。
吹累了,坐着养神,戴着墨镜,只怕闭上眼睛睡觉,也不会有人发觉。
可是这嘈杂的环境,谁又睡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