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人相轻,细想起来,这句话虽然有些极端,但也不无道理。
军营机关,有相当一部分人,虽然称不上文人,却成天与文字打交道,讲话、报告、材料、备课、新闻……按照时下流行说法,不少文字工作者喜欢自嘲为“文字狗”。物以类聚,狗以群分,作为一名不算资深的文字狗,历经大小风雨,见惯内外“战争”,那些因文字引发的纷争、形成的派别格外有趣。有的口诛笔伐,不时打击对方嚣张气焰;有的挥洒笔墨,极力验证自我核心地位。
对外,文字狗与协调狗、指挥狗为敌,“战争”通常在任务来临前开始。每当大项材料降临,单位领导组织“文字狗”开推,投影一架,吞云吐雾,冥思苦想,翻来覆去,半夜三更……加班加点的“材料狗”忍不住吐槽:“每次都是咱们几个写,你说那谁谁一天跑来跑去都干啥啊?”“一天就跑腿打杂还想这想那。”
当然,明里暗里,“协调狗”们肯定愤然反击。“写个破材料有啥用啊?”“为了几段话熬通宵值得吗?”“那谁谁咬文嚼字的样子好可笑。”
除了口水仗,他们在行为上也会硬性示威,比如通过协调把事情办得漂亮,让领导赞赏,搞点活动让单位亮点纷呈,受到上级肯定。
“文字狗”一板一眼,“协调狗”左右逢源,战争胜负的天平不断来回倾斜,但永远没有谁胜谁负。
好多“文字狗”一入机关深似海,领导离不开“一支笔”,重要文字材料必须上,从此无缘基层,但这正是他们被指挥狗打击的软肋。“都没带过兵,懂个啥?”“只会玩弄文字游戏,书生误国。”刀刀见血,直插文字狗内心。
相比之下,“指挥狗”因为身处基层一线岗位,也深陷“战争”泥潭,不会呈文办电,思考问题简单肤浅缺乏深度,常被戏称为“泥腿子”“包工头”。每当上级向“指挥狗”索要材料时,就是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冲山头没问题,跑五公里不在话下,但要憋出几百上千字的稿子那真是要了他们老命。
尽管外敌强劲,“文字狗”内部战争也从未停歇,他们分门别类,派系林立,严整写实派与抽象意境派对立,八股派与诗意派较劲,教育抒情派与新闻联想派互掐……
“八股派”自以为结构层次分明,行文语言严谨,但大多时候让基层官兵死记硬背,手抄数遍,苦不堪言。“事迹派”自以为鸡汤浓香,故事详实,但经常“语重心长”,老生常谈,官兵听授课直打瞌睡。“新闻派”自以为想象丰富,清新脱俗,却时常夸大美化,脱离现实,报纸常成为官兵擦玻璃的有力工具,完成使命直奔垃圾桶。
“文字狗”内部战争通常是公开的秘密,不见战场,绝无硝烟,但战争却时刻不止,多在精神世界打响。“八股派”的材料文件,其他文字狗不学,“事迹派”的教育授课,其他文字狗不听,“新闻派”发表的报纸作品,其他材料狗不看,以此来证明和巩固自我价值地位,要看了其他派文字,多丢狗脸啊!
码字当然是个苦差事,但你认为协调就不苦了吗?指挥就不苦了吗?
也许有一天,当你不把自己当“狗”了,写的文字或许就没那么苦了,自己能写得下笔,看得进去,读得出口,或许就顺畅得多,就没那么多战争纷扰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多讲些通俗易懂的大实话,少一些装腔作势的修饰,官兵也会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