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与少年,命运之畔的救赎

    原创首发,文责必究

    1.

    那天,我在街头偶然瞧见了周七。说实话,我将他带回来,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彼时的他,一身衣衫褴褛,那破旧的衣衫在风中摇曳,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绝世容颜。

    凌乱的碎发如炸毛般散落在额头,可那碎发之下,一双眼睛清澈透明得仿若山间清泉。

    他带着疑惑的神情望着我,那眼神中既有迷茫,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那一刻,我的心微微一动。

    「把他带下去洗洗干净」我吩咐着春阮。

    在这世间,像他这样的相貌,若无人庇护,只会沦为达官贵人的玩物。

    被谁玩不是玩呢?还不如让我这个干涸已久、内心寂寥的女人,尝一尝这小男人的滋味。

    当春阮再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简直判若两人。干净的衣服穿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呦!小乞丐变成小白脸儿了!」我调侃道。

    「我不是乞丐!」

    他急忙辩解,原来他的家乡发大水,他是逃难至此。

    「不知小姐……需要我做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中带着胆怯。

    我来到他面前,微微挑起他的下巴,指尖在他的喉结处画着圈,「还能干什么?伺候本夫人,明白么?」

    春阮很识趣地关上房门,屋里瞬间只剩下我和他。

    他明显紧张起来,身体微微紧绷,眼神中流露出不安。

    我摸着他结实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如打鼓般急促的心跳,我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第一次吗,小相公?」

    我的手开始探入他的衣领里,他却又惊又恼,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眼神中满是怯意,一把推开了我,「小姐,请自重。」

    他退离我好几步远,我却不信他居然还是个正人君子,再次扑向他,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肩膀上。

    我紧紧贴着他的身子,「躲什么呀?害羞不成,我倒要看看,是我把你给吃了,还是你把我给吃了。」

    谁知,他再一次推开了我,这一次比上次更加用力。

    我差点跌倒,诧异的看着他,嘴里骂了一句,「臭男人!」

    他是第一个拒绝我的男人。

    我长得倾国倾城,是醉红楼里的头牌花魁。

    无数男人为我痴迷疯狂,但我心里清楚,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我是真心的,都只是想要我的身子罢了。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装什么?」

    我有些恼怒。但仔细观察他,又觉得他不像是装的,他的眼睛里确实没有那些令人厌恶的欲望。

    「罢了,养肥一点再说,太瘦硌得慌。」我没了兴致,把他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春阮领了我的吩咐,让周七去干粗活。

    他身板虽弱小,然而干起活来却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我时常在一旁不经意地看着他,只见那晶莹的汗珠从他结实的脊背缓缓划过,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他那两条有力的手臂,每当用力时,便会暴起青筋,那充满力量的模样,让我不禁想入非非。

    心中的欲望如火焰般燃烧,难以自抑。

    虽然一直让他干活,伙食上却没亏待他半分,不到半月,很明显比来的时候胖了不少。

    我是奉天府丞郑申的外室,曾经他重金将我赎出,便养在锦澜苑里。

    郑申平日很忙,不常来这里。寂寞的时候,我就会找男人陪我。

    这天,我慵懒地在沐浴,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特意叫周七来给我搓背。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我身旁,紧闭着眼睛,胡乱擦拭着,那模样既紧张又可爱,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觉得有趣,再三命令他睁眼,他才缓缓睁开。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我赤裸的上身时,他的耳根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苹果。

    那羞涩的模样,让我心中一动。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拽进浴桶。

    他头朝下倒进来,呛了几口水,正要发作,却见我笑吟吟望着他,眼中满是戏谑与诱惑。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着慌乱与不知所措。

    「今晚上,我就属于你一个人。」我轻轻吐出这句话,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魔咒。

    在这水汽氤氲的浴室中,欲望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气血方刚的少年哪里能经得起我再三撩拨,待我吻上他的唇,他也回应地吻着我。

    动作虽然生疏,却带着别样的纯真与炽热,让我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他已然忘记了一切,与我沉浸在这突如其来激情之中。

    第一次开荤之后,因尝过美妙的滋味,他的欲望之门也被打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渐渐地,他对我不再抗拒,甚至比我还要热衷。有时候,即便我没派丫鬟叫他,他也会主动来到我的房间找我。

    桌子上、院子里、假山后面,处处都留下了我们爱过的痕迹。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男人。

    其他男人来到这里,不出两日便会被我轰出去。

    而他,凭借着如草芥般不引人注意的身份,以及那蠢笨却对我又十分真诚的心,竟让我将他留了这么久。

    然而,我深知我们的这种关系是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的。

    是时候让他离开了,趁自己还没陷得太深的时候。

    可他的反应却异常激烈,「你对我腻了,要赶我走?」

    「当初为了一己之私把你带来,现在放你自由,你应该开心才是。」

    我不以为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他跪在地上就不起来,像一头倔强的驴,「我要留下来,为你当牛做马,为奴为仆都甘愿。」

    他说我是他的恩人,若不是我收留,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为了报恩,他什么都肯做。

    然而,真的只是报恩这么简单吗?看着他那副倔强的模样,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是我玩儿过的最久的男人,也是唯一在被我“玩儿”的过程中对我动情的男人。

    我,一个在欲望交织的世界中沉浮的女子,本以为内心早已冰冷如霜,却未曾想,竟也能在这混沌之中找到一丝温暖与慰藉。

    那个男人,他的坚持让我心软,我将他留了下来,自此,再也未提过让他离开的话。

    我们依旧如从前那般,相处融洽。

    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未曾出去找过男人了,那些想找我的熟客,还未进大门,就被早已授我意的丫鬟轰走。

    然而,这份和谐在奉天府丞郑申突然到访的那天晚上被打破。

  2.

    还好春阮及时通报,我们手忙脚乱地让他从后窗逃出,清理现场。

    我强装镇定,笑脸相应,嘴里唤着「老爷。」

    郑申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对于这具年纪比我爹还老的身体,我满心嫌恶,可又身不由己。

    自他从青楼将我赎出的那一刻起,我便是他的人。

    或许是为了填补内心的不平衡,才会去找那些比我年纪小又帅气的小白脸。

    那一夜,周七守在我们房门外,彻夜未眠。

    第二日,他见了老爷,那眼神就像见了仇人一般,充满敌意。

    他的眼神引起了郑申的注意,我谎称他是雇佣来帮我修建院子的工人,郑申倒也没在意。

    他在生我的气,我叫他,他也不理。

    只见他紧咬着牙,满脸怒容,拿着手中的木头用力地劈着,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劈了一天的柴,又将它们靠至墙角落得老高。那劈的柴火能落整整一面墙,他却仍未停歇。

    我实在不忍,想要夺去他手中的斧头,可他的斧子却伤了我。

    鲜血顺着胳膊淌到指尖,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在别的男人眼里见过的关心。

    他满脸惊慌,手忙脚乱地为我上药,嘴里还不停道歉。

    我罚他伺候我入寝,他却拒绝了。

    我与老爷的关系见不得光,与他也是。

    他突然深情地拉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坚定「我不想你做别人的情妇,瑾儿,跟我走吧,你愿意吗?」

    我怔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跟你走?没有我,你自己都要饿死了,拿什么养我?」

    我满脸不屑,心中暗道,他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他舍弃富贵荣华的生活?

    他不过是我消遣的工具罢了!

    自不量力,还妄想娶我?

    他配吗?他不配!

    他很是失落,那模样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是啊,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他过穷日子呢?

    我跟他充其量就是有奸情,是他奸出错觉来了?

    后来,他一言不发,与我刻意保持距离。

    再后来,那个曾经打死都不愿意离开的他提出要走,可我却又舍不得放手了。

    好不容易有个合我心意的,我怎舍得放他离开?

    当我看到他留书出走时,彻底慌了,急忙派春阮带着家丁去找。

    晚上的时候,触景生情,我才发现,原来在冥冥之中,他已经在我心里。

    他是第二个说要为我负责的男人,第一个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将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他,他却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爱情。

    周七真是傻,我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没有人会想着为我负责,只有他。

    我想要的,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仅此而已。

    若不是曾经被人始乱终弃,受伤至深,我又怎么可能会沦落至此?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心已死,却未曾想,在那个负心汉之后,竟还有第二个男人能让我心动。

    我在外面找了他一整天,街上行人对我议论纷纷,我早已习惯。

    他们说我是骚货,养男倌,不要脸。

    可笑至极,曾经的我连命都差点丢了,要脸何用?

    反正人生已然如此,不如怎么快活怎么活。

    「你就是赵瑾儿?」

    一个身穿棕色衣服的猥琐男人拦住我的去路,眼珠子在我身上打转,最后锁定在我胸前。

    「看什么看?回家看你妈的去!」我没好气地骂道。

    他不恼,还当街对我动手动脚,「听说你很随便,是个男人都行,看我怎么样?」

    我推着他拒绝,他却来劲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快活快活!」

    我没了耐性,一脚踢在他的要害处,「去你妈的!」

    「哎呦~小贱人!给我抓住她!」棕衣男人痛得直叫唤,还不忘吩咐身后的随从。

    我一个弱女子怎是他们的对手?当即被抓住。

    棕衣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说要当着众人面扒我衣服。

    正当他的咸猪手碰到我的衣服时,周七跑了出来。

    原来他根本没走,一直在锦澜苑附近观察我的动向。我找他时的心急如焚,我的慌乱他都看在眼里,这也证实了,我心里有他。

    看着他出现,我心中满是惊喜。

    「不要动她。」他像是英勇的骑士般挡在我身前,坚定的眼神彻底激怒了猥琐男人。

    男人吩咐手下把他往死里打,看着棍棒一下下落在他身上,就像打在我心上。

    「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周七被打得吐血,却依旧不肯离开。我哭了,哭得泪眼滂沱「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你值。」

    他昏倒前说出最后两个字,被一棍子打在脑袋上,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好在顺天府的衙役们刚好路过,棕衣男人怕惹事,带着家丁灰溜溜地逃了。

    我看着周七,心中感慨万千,我这种女人,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相待?

    我将周七带回,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

    他受伤极重,竟昏迷了十天都未醒。

    期间郑申来过,听说了周七的事,便来兴师问罪。幸好我提前得知消息,将周七藏了起来。

    郑申没找到人,只能作罢。我又软磨硬泡,再加上拿手的床上功夫,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虽他不再追问,但也警告我安分守己。外头的传言他不是没有听过,我便是那好招惹男人的女人,可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呢?

    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爷,他夫人眼里的好丈夫,背地里却没少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我手上有他不少把柄,每一件说出去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这也是他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看着身上被他撕咬过的痕迹,每一处都让我痛苦不已。

    只有在我面前,他才可以不戴面具生活,完完全全做他自己,做那个禽兽不如的自己。

    我得把这些痕迹抹去,以免周七醒来瞧见后吃醋。

    第十一天,周七终于醒了,我露出久违的笑容。

    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调理,他已无大碍,「臭男人!害我伺候了你这么久!」

    我没日没夜、衣不解带地伺候,他都听春阮讲过,他坚信我的心里有他。

    一个肯为我付出生命的男人,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端来药,他却赖皮地让我喂,明明已无大碍。我一勺一勺喂他,他安静地喝着。

    药还没喂完,他握住我的手,「我是为你受的伤,你要补偿我!」

    「老娘我伺候了你大半个月,还不够?」

    「不够!」他眼神坚定,「我要你从今往后,只做我周七的女人!」

    明明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此刻却像个男人。他那股为了爱不管不顾的冲劲儿,真像十六岁的我。

    我被他按在床上,药碗应声而碎。

    与以往不同,这次他的攻势霸道,像是发泄对我的不满,又像是在宣告主权。

    自此以后,我们就像夫妻一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买菜。

    我为他做饭,为他戒酒,为他改掉所有不好的恶习。

    那些花枝招展的衣服,我再也没碰过,整个人变得素静。全城的人都说我变了,不再找野男人,不再搔首弄姿,像个正经女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殊不知,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只不过是变回最初的自己罢了。

    茶楼里的人议论纷纷,「这个风骚女人,居然为了一个乞丐从良了。」

    「装不了多久,你就等着看好了。」

    周七不满他们对我的侮辱性议论,想上前理论,我拦住了他,宽慰他谁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毕竟过日子的是自己。

    要不是郑申再次出现,我都以为与周七才是这座锦澜苑的男女主人。

    我被郑申的手下用鞭子狠狠抽打,疼得我在地上直打滚,「老爷,饶了我吧!」

    郑申满脸怒容,「贱人,本官供你吃供你住,你就这么回报我?将奸夫养在家里?」

    「放开她,我娶她。」

    一句“我娶她”,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我。郑申的眼里却满是讥讽,「这么个烂女人你也要?」

    「我们是真心相爱,求郑大人成全!」

    周七一脸坚定的跪在地上,郑申的笑容却极为讽刺。

    他似乎笃定了我这种贪慕虚荣、吃惯山珍海味的女人,绝对不会跟周七过苦日子,当即就同意了。

    「日后你若后悔,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带着这个贱人,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我们如释重负,离开了锦澜苑。

  3.

    周七提议回他的老家,可我们没有钱,况且路途遥远。我们只能先在城外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住下。

    这座房子破旧不堪,下雨时屋里还漏雨。我的衣裳潮湿,又没有衣服换,他怕我着凉,便把他的衣裳脱给我穿。

    他将房子上的破洞修了修,房间也收拾干净了,又砍了竹子做了几只凳子,这屋子才算像点样子。

    他问,「瑾儿,跟着我,你后悔吗?」

    我摇了摇头,「无悔!」

    他们都以为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郑申一直等着我回头求他,可他注定要失望了,我没有回头。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辈子,我跟定了周七。

    醉红楼的姐妹们让我重新回醉红楼献舞,赚点钱维持生活,被我拒绝了。

    周七一定不喜欢我抛头露面去那种地方工作,哪怕只是卖艺,我不想让他不悦。

    周七到粮仓找了份替人扛米的工作,赚了一点钱。我在家里洗衣做饭,等他回家。

    我们每天清粥、野菜,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他叫吴坎,父亲是个暴发户,曾与我是同乡。他是我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却又十分忌惮。

    这种恨与爱无关,单纯是他对我所做的禽兽不如的事,而忌惮,是因为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中。

    这天,趁周七出门做工,他便毫无征兆的来到了我们家里。

    「哎呦你这房子也太破了,是人住的地方吗?」

    吴坎一进门就开始一顿数落,「贱人就是贱命,你说跟着郑老爷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我没有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坎上下打量着我,一脸坏笑,「不愧是醉红楼的头牌,无论是妖艳妩媚的你,还是如今的素雅,都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当初把你卖到青楼,事后倒还真有些后悔。」

    提起这件事,我的心里就烧着怒火,他不亏是人渣中的败类,曾经一直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要娶我。

    当我被心爱之人抛弃后,他趁虚而入帮助我,温暖我。

    害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他将我吃干抹净玩儿腻后,便把我迷晕卖到了青楼,真是可恶至极!

    他的眼中却闪着欲望,「既然你不跟郑大人了,不如重新跟我,我保证会好好待你。」

    「给我滚!」

    我揭斯底里的怒喊着,这个男人把我害的这么惨,现在怎么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他眼神凶狠,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个弑父的杀人犯,我若是揭发你,你一刻都别想活。」

    当初,我失手杀死了我的父亲。走投无路之下,是他帮我处理屋里的血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埋了我爹。

    还说会替我隐瞒,要保护我不受伤害,让我跟他走,现在想想,我还真是蠢。怎么能信了他的鬼话?

    吴坎开始威胁我,如果我不从了他,他就会把我弑父的事情告诉给周七。

    如果让他知道了我是这么恶毒的女人,他会怎么想?

    而且还会告诉官府,我强装镇定,「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官府就算找到尸体,又怎么能证明是我所杀?」

    吴坎好像早就猜到我会这么说,笑的一脸阴森,「当初是帮你埋你爹,我留了个心眼儿,将你随身携带的荷包丢进坑里埋进去了。」

    「你……」

    我大惊失色,他居然还有这一手,人证物证俱在,弑父的罪名,我是怎么也逃不掉!

    可如果因为这个把柄妥协,难保他不会威胁我第二次。我不想被人威胁,除非,没了他这个人。

    「我杀了你,杀了你。」

    我怒目圆睁,满脸愤恨地用力捏住他的脖子,手不住地颤抖着。

    然而这男人如同蛮牛一般,力量大得惊人,没过多久便挣脱开来。

    他恶狠狠地反手给我一巴掌,那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

    接着,他那狰狞的面孔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开始粗暴地扒我的衣服。

    推搡之间,周七回来了。他双目圆瞪,眼中燃烧着怒火,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般直接把人打跑。

    「他是谁?」周七眉头紧锁,满脸关切地问道。

    我浑身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流淌。

    周七就在一旁轻声安慰我,他的眼神中满是心疼和怜惜。

    突然,我想到了吴坎刚才说的事,便对周七说「我要一趟老家。」

    「回老家做什么?」周七满脸疑惑。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周七急忙说道:「我陪你。」

    我坚定地拒绝了,坚持要一个人去。我害怕他知道我做过的错事,心中充满了忐忑。

    我搭了一辆回乡的马车,老家离这里不算远,两日路程就到了。

    坐在马车上,我的眼神空洞无神,心中思绪万千。

    到了老家凤仪村,找到了曾经埋我爹的那片树林,将坟挖开,果然有一只荷包在骨头上面。

    那是十六岁时,闲来无事自己绣的,上面有一个“瑾”字。

    看见早已经腐烂的认不出形状的荷包,我笑了笑,就凭这个,也能当做证据吗?

    我将荷包用火点燃,烧了个干净。

    「你看,她便是那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了进窑子享受荣华富贵,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不曾想身后有人,转过头来,吴坎与周七都在,见周七的眼眸冷了下来,我心中难受不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回到家后,我明显感觉到周七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我试图与他说话,可他却不理我。

    他可以原谅我曾经做过别人的情妇,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我弑父。

    周七说,他的父亲在旱灾闹饥荒时,为了让他活命,不惜剜下自己的肉给他吃,而他的父亲也在那场饥荒中活活饿死。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

    真没想到这个一向骨子里透着坚强的小男人居然也会哭,而且哭得那么认真。

    他说,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父亲的命。

    这话真的很感人。

    但是,天底下的父母都真如此吗?

    我的父亲,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吃喝嫖赌样样沾染的男人。

    母亲被他逼着去卖,换到的钱又被他拿去赌,每次都输了个精光才回来。

    为了不被父亲毒打,母亲每天不断地接客,父亲甚至还在门口把风,生怕客人的家属找来。

    母亲终于扛不住,病死了。后来,父亲又把主意打到了十六岁的我身上。

    想起有一次,他又没钱花了,就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我的身体。

    「你就不会像你娘一样去卖吗?你个小贱人!」

    我宁死不屈,这才逃过一劫。

    想起这些,我的心都在滴血,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都是伟大的,我的父亲确实那般禽兽不如!

    夜里,周七黑着脸回来,原来吴坎又去找他,从他的口中得知,我曾经也跟过吴坎。

    不仅如此,跟这城中至少一半的男人都发生过关系,他让周七不要执迷不悟,像我这种被人玩儿烂了的女人,不值得他喜欢。

    我承认之前的我确实因为丧失对生活的信心而变得疯狂放纵。

    但现在,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他过日子。

    不想我们的关系因为猜忌破裂,我便跟他坦白一切。

    「你想知道原因,我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来到街上,他看到了前两天我不顾性命救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父母是街上卖豆腐的,小女孩拿着抹布像模像样的帮忙擦着桌子。

    「她是我女儿,叫悦儿。」

    「你女儿?」

    他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看上去已经有六岁了,而我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居然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他说要进京赶考,我便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当做盘缠用。

    他说让我等他,他高中以后一定会回来迎娶我,让我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走后没多久,我便怀孕了。我带着他给我的承诺,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父亲曾经几次想要整死我肚子里的胎儿,顶着好堵的父亲打骂的压力,硬是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了。

    直到那天,传来了他高中状元的消息,我开心不已。却没见到他荣归故里,询问才知,原来他高中当晚,娶了郡主做了郡马。

    犹如晴天霹雳,整个身体跟着抽泣,不顾自己大着的肚子在雨中拼命奔跑,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肚子疼痛难忍有血渗出,同村的人看见我将我抱回去,建议我父亲找个产婆为我接生。

    父亲只是坐在门口抽着烟,对躺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的我不闻不问。

    生孩子没人为我接生,是我自己用嘴咬断了脐带。

    还没等我看孩子一眼,父亲一把夺过婴儿,嘴里不停的说,「不能让这个野种活在世上。」

    他要杀了我的孩子,心急之下,我用锄头挥在他身上,把孩子抢回来,就这一下,他却死了。

    「原来,你父亲是这样死的。」

    周七好似明白了我,我继续讲诉着。

    那时,吴坎正好闯进来,看到这一幕,我吓坏了,吴坎说他有办法,帮我埋了父亲,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

    我带着孩子,又成了杀人犯,有个人说愿意帮我,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跟着他了。

    抱着孩子来到了吴府,做了他的女人,结果不到半月,喝了他亲自端来的鸡汤,便不省人事,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人就在青楼。

    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将我以五十两银子卖了,不仅如此,还卖掉了我的女儿。

    我不愿接客,便被他们打的半死不活,为了能早点恢复自由,见到女儿,只得顺从,因长相出色不过几月便成了头牌花魁。

    我几番打探之下,才寻得女儿的下落,那时她已经一岁半,开始咿呀学语,那卖豆腐的夫妻两人对她很好,我便也能放心。

    曾几次都冲动的想去抱抱她,都忍住了,我这不干净的身份,不想去打扰女儿的生活。

    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么肮脏。

    我在暗处,默默看她长大便也知足了。

    向往爱情,被背叛。相信别人,被人卖,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信的?

    我开始不顾颜面的接客,只认银子不认人,技术练的越发熟练,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

    越是没心没肺,没感情的活着,才越自在,越潇洒。

    直到被奉天府丞看中,做了他的外室。只是平日公务繁忙,加上是个怕老婆的,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次。

    即便来了,因为上了年纪,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是被男人滋润惯的,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背着郑申找野男人。

    直到遇见了周七,我的原本生活才发生改变。

    周七听我说完,瞬间破防,一把抱住了我,「瑾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对我说,从今以后,不会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他对我比以前更加体贴了,我们又恢复到原来的恩爱生活。

  4.

    他有空时还会以客人的身份去我女儿的养父母家买豆腐,与他们闲话家常,也和我的女儿聊天。

    一来二去,他们便熟络起来。

    他把我亲手做的糕点带给小女孩儿吃,小女孩吃得津津有味,而我在暗处看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景不长,周七因在米仓闹事被抓了,我心急如焚,硬着头皮去找郑申,郑申公报私仇不肯放人。

    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放过我,那个吴坎也是他找来,故意离间我与周七的。

    包括米仓闹事,都是他们设计好的,给周七下套。

    我去牢中看望,她被人打的血肉模糊,我心疼不已,此时,心里便打定一个主意,对他说,「好好保重。」

    第二日,不出意外的,他便被放了出来。回到我们的小家里,才发现屋里属于我的东西早已经清空了。

    他不明所以的去锦澜苑找我,却见吴坎衣衫不整的从我房间出来。

    「你……你们……」

    看到我又穿着原来那般妩媚多情的衣服,周七彻底蒙了。

    「看什么?小乞丐,游戏结束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周七不相信,在院里大喊大叫,我冷眉竖眼,没理会他。

    夜里的时候,他满身是血的来到锦澜苑,声音中透着冰冷,「我将那奸夫杀了,瑾儿,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诧异,他居然为了我……杀人?不过这样也好,那个姓吴的,早该死了,其实白天,我并没有跟他怎么样。

    他想吃我豆腐,被我下了痒痒药,挠遍全身,才会衣衫不整。

    但是,我确实背叛了周七,为了救他出牢狱,与郑申和好了。

    「奸夫?呵!你又是什么?」

    周七让我回到他身边,我不肯,除了想保护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郑申为了升官拉拢了当朝郡马季岩,也就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

    他并未将人接到他的顺天府伊,而是带到了锦澜苑。同行的还有张大人与李大人,瞧着这架势,许是要商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晚,郑申盛宴相邀他们,竟还让我献舞一曲。

    拜吴坎所赐,十六岁那年我被卖进青楼,经过老鸨派人的残酷训练,如今的舞技已然炉火纯青。

    我翩翩起舞,犹如一只灵动的蝴蝶,醉红楼的头牌之名可不是虚的。他们瞧见我的那一刻,个个眼睛发直。

    尤其是郡马季岩,自我出现,他第一眼便认出了我。我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疑惑,更多的却是惊艳。

    舞毕,我回到郑申身边,任由他抱着。

    从季岩的眼神中能看出,他明显有些吃味,询问道,「这位是……」

    郑申笑答,「这是下官的外室,瑾儿。」

    他定然没想到,他高中做了郡马,而我却攀上了奉天府丞,成了他的外室。

    他们谈事之时,我便出去了。

    池塘边,清风徐徐,往昔的许多事涌上心头。

    我年少时对爱情的向往,对季岩的信任,如今想来,竟如此可笑,眼角不禁有泪水滑落。

    「是什么让夫人一人在此伤神?」季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人旧事。」

    「我们分别,已经有六年了吧!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真是可笑至极,我好不好,你真的会在意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海誓山盟,你却弃我如敝履。

    你可知,我为了生下和你的孩子,付出了多少?你又可知,这么多年,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你不知,我沦落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你比以前妩媚多了,瑾儿,不如我们……」

    他左顾右盼,见院中没人,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男人果真如公狗一般,是我高看了他,才会觉得以前的他是多么与众不同。

    「怎么,有了郡主还不满足?」

    提起郡主,他的脸色微沉,随即又一脸急切,「郡主怎么能跟你比?她没你漂亮,没你妩媚动人。」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乱摸。下一秒,只听“呲”的一声,我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你……」

    我冷眼看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很乖巧,只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却全都卡在嗓子眼。身体一沉,跌入池塘,溅起水花,水中慢慢散开淡淡的粉色。

    「杀人啦,夫人杀人啦!」

    一个家丁路过看到这一幕,吓的大惊失色,赶紧去禀报郑申。

    郑申来的时候,看见我站在原地,笑的很是凄苦,「呵呵呵……哈哈哈……我终于亲手为我自己报仇了!你们这些贱男人!」

    郑申带着惊恐,怒不可遏,命人把我抓起来。与此同时,衙役们在河边发现了吴坎的尸体,他被河水泡的泛白,身中数刀。

    郑申到牢里审问我,我供认不讳,吴坎便是我杀的。

    「你这个害人精!」

    郑申气的七窍生烟,特别后悔与吴坎联手把我从周七的身边抢回来。

    圣旨下来,郡马死在他的地方,奉天府丞他是做不成了。在摘了乌纱帽之前,先了结我这个案子。

    郑申判我明日午时问斩,他亲自监斩。

    午时已至,我被押往断头台。

    死,并不可怕,我这条贱命,没什么值得可惜的。这辈子,爱过了,便也够了。

    只是心中仍有些挂念,挂念我的周七,还有我的悦儿。

    「这个姨要被砍头了吗?她好可怜。」

    「是啊,悦儿跟叔叔去送阿姨一程好吗?」

    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而我却一眼就看到了周七。

    他在人群中显得那般与众不同,一改往日穿衣风格,身着一袭白色衣裳,宛如一位账房先生。

    我知道,他特意来送我一程,却没曾想,把她也带来了。

    他握着她稚嫩的小手,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断头台。此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恰如我此刻的心境。

    「姨,不哭,这花送你。」

    她将花捧到我眼前,水珠积在花瓣里,渐渐溢了出来。

    看到我的女儿,我彻底破防,泪水如决堤之水,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我不想把她吓到,又赶忙将眼泪憋了回去,「姨不哭,答应姨,以后要做好孩子,听爹娘的话。」

    午时三刻已到,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喷洒在大刀上。

    周七的眼中闪着不舍,似有千言万语,他把孩子拉到一边,轻轻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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