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奈雪儿,许久不见,最近好吗?最近的武汉因为降雨,温度降低了不少,有一种回到冬天的错觉。我在有点冷的图书馆给你写下这封信。
奈雪儿,这段时间里我常常在想一件事情,我们的人生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去展开吗?人们盖高楼大厦的时候,一定会在动工之前把大楼的模型先搭建出来,剩下的实地建筑就是将这个模型等比例放大而已。于是过个一两年,几个月,甚至十几天,一栋和图纸一模一样的建筑就赫然出现,与人们当初预想的一样。这样一看,好像人们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因为人们在一栋大楼被建造完成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它的所有细节。
可人生不是盖房子,我们当初预测的很多事情,到最后好像都没有实现。
天气预报预测明天要下雨,结果却等来一个大晴天;与朋友约好晚上的饭,可却因堵车不得不爽约。如此种种,我们以为且坚信将要发生的事情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外部原因未能像我们所预测的那样进行。
可有些时候,我们没能做那些事情并不是因为外力。在中考之前,为了减轻我的压力,父亲曾开车带我去很远的地方散心,路过一座百十米高的山,山上很多裸露的石岩。父亲停下车问我:“爬山吗?”语调欢快上扬,像是预知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我扭头看了看那座山,它无言,我也失了声。在这一段沉默里,父亲一定以为我在犹豫要不要爬山,其实我是在与山做一个约定,我想等考完试后以一个全新的我再去站在那座山的顶峰。到那时,我一定会用力喊出埋藏在心里的那几个字。终于我扭过头,望着面前的路。“算了吧,今天感觉有点累。”父亲没说什么,开着车继续向前驶去,直至那座山完全消失在后视镜里。
当初我毫不怀疑我一定再去爬那座山的,我想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6年的光景,我从未再去过那里,也全然不记得它的位置。就好像我们从未见过,那天也没有那个约定。
或许是两个平行时空出现了交错,在这个世界未曾发生的,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正在上演着。
后来其实也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高三那年的雪下得很大,路上到处都是绑着防滑链的汽车施施而行。班主任不顾自习时间,将我们统统赶出教室,说是要我们去操场看雪,因为这可能是我们高中事情见到的最后一场雪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那场雪融化以后,那年再也没下过雪。因为当时看那个雪下的程度,没有人会觉得它竟是最后一场。我记得班主任还让我们每个人写一首诗来着,我们倒也学着古达的那些诗人,诗情画意了一番。我作的那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5,6两句是“枯树重繁华,灯火映天红。”当时看到楼下的枯树枝上堆满了雪,灯一照,伴着半边天都是红彤彤的。这又说远了,其实我当时没有去操场,而是去了楼下找了我女朋友。那天其实正好是我的生日,她提前一天给我说放学有个礼物要送给我。我溜达到他们班,发现老师没在,便从窗户边示意她出来。
走在夜晚的雪地上,昔日再熟悉不过的那条路竟变得陌生起来。她喊停我,将一个方盒子塞进我兜里,我扭过头看着她,想等她说些什么。那天我们都没有打伞,雪花很大,她的衣服也没有帽子,只裹着一个围巾。雪花落在她的头上,毛茸茸的。她好像有些紧张,像是往清水中滴入一滴红墨水,淡淡的绯红在她脸上氤氲开来,好看得简直不像话。她没敢看我的眼睛,小声说:“我想陪你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毫不犹豫应允了她,并用一个长长的拥抱表示了我的决心。
只是后来事情得发展像是被上天操控了一样,朝着我们都不曾想象过的方向发展。我已经独自过了两个生日了。
奈雪儿,年岁渐长,我愈发明白我好像掌控不了现在的人生,往后的人生该如何发展也是无法预测的。一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时,我总是无所适从,好像不知道往下的人生该怎么走了一样。就像是原来有人告诉我,你沿着这个方向走就能走到终点了。可当我走到半路,突然路边有个人跳出来告诉我:“你走错路了,终点不在这条路上。”
奈雪儿,后来我又想既然人生没有既定的终点,我们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去思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更不必像建造一座房子那样对我们的人生描绘出一个盛大的蓝图,不去想明天什么天气,不去想四季何时更替,也不去想终点何时抵达。等一切自然的发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