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缘宾馆坐落在清明街468号,是一栋四层楼的西洋式建筑,说是四层,其实第四层只有一间客房。民国时这里是一家医院,后来被改建为国营招待所,再后来几易其主,依旧作为宾馆使用。楼前花池中粗壮的大槐树和灰迹斑驳的建筑风格可以见证它久远的历史。
1、小孩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去找爸爸?”女孩问。
“你爸,就在这不远,说是来出差,没什么好事。”女人气愤地说,“今晚我们就住这。”
“服务员,开个标间。”女人问。
前台低头查看电脑,抬头说“不好意,我们接待了个团,现只剩一间大床房,在四楼,您介意吗?”
女人看天色已晚,有些不耐烦“那就这间。”服务员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她办理了入住。
女孩和女人插卡进门,房内昏暗,有闪烁的亮光从窗外不时地跳进来。女人把卡插进开关,欧式的多头吊灯亮起,有一个灯跳闪了几下,最终还是亮了,女人舒了一口气。房间不大,吊灯下是张双人床,白色的棉质床罩,还算干净;床前是个红木电视桌,桌角已磨损掉漆;桌上是台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机,遥控器就搭在上面;桌子的正上方挂着一幅仿制的油画,画上是位穿戴考究的西洋女人,在草地上侧身眺望;地面是红漆地板,走在上面稍微用力,就发出嘎吱的声响;女人来到窗前,看到窗外不远处是一栋楼的天台,天台上的围栏闪着霓虹灯---刚才就是这灯射进来的,上面有两个年轻人喝酒聊天,一个穿白上衣,一个穿黑上衣,穿白上衣的好像看见了她,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她迅速拉上了窗帘。女人走进隔壁的洗漱间,打开灯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女孩站在桌前,仰着头,盯着画,聚精会神。这时,画里的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女孩“啊---”的一声尖叫,女人听到急忙跑出洗漱间。
“妈妈她看我。”女孩皱着眉,带着哭腔指着画说。
女人看了看画,并没有什么变化,“瞎说。”女人蹲下,摸着女孩的头说,“什么也没有,一会儿妈妈要出去一下,你乖乖的。”
“妈妈,我怕。”女孩噘着嘴。
“怕什么,上床盖上被子,开着灯,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女人安慰说。
女人拉着女孩,把她抱到床上,给她脱鞋脱衣服,拿被子给她盖上。女孩拉着女人的手不让她走,女人挨着她坐下,拍着她。
女孩睡着后,女人离开。
午夜,房间静悄悄的,突然灯刷的全灭了,漆黑一片,这时电视机闪一下,过了一会儿,电视机又闪了一下,之后沙沙作响,屏幕上闪现雪花,突然有个沉闷的声音问,“有吗?”一个尖细的声音迟疑地答,“--没有。”随后自动关机。
2、新婚夫妇
“没想到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女人说。
“委屈你了,没法给你个新家。”男人说。
男人和女人并坐在床头。
这是男人提前预订的房间,那天他来宾馆前台,想要一间安静的大床房,前台说四楼大床房最安静,可以吗?男人也没有想那么多,说行。这离他干活的工地近,与工友们庆祝完婚礼,可以就近住下。女人是他小学同学,女方家嫌他家穷,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就偷偷跑出来和他结婚,生米煮成熟饭,家里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女人答。
男人深情地看着她,吻她,女人闭着眼睛热切地回应。她睁开眼睛,目光从男人的肩膀穿过,看到墙上的油画里有个女人直直地看着她,她一惊迅速推开男人。
“怎么了。”男人一愣。
“你看,她在看我们。”女人惊讶地仰头示意他。
“谁?”男人回头。
什么也没有发生,油画上的西洋女人依旧在草地上侧身眺望。他们进房间的时候,房间是昏暗的,有闪烁的亮光从窗外不时地跳进来;插上开关,吊灯亮起,有两个灯跳闪了几下,最终还是亮了,男人舒了一口气。男人踏着嘎吱的地板 ,走到窗前,看到窗外不远处是一栋楼的天台,天台上的围栏闪着霓虹灯,上面有两个年轻人在喝酒聊天,其中一个穿白上衣的好像看见了他,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他迅速拉上了窗帘。电视遥控器在老式电视上搭着,好像要掉下来,他抓起来,放到桌上。他想起手机没电了,想给手机充电---明天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下喜讯,没有找到空余的插座,就把唯一的电视机插座插头拔下来,插上手机的充电器。
画还是好好的,也许刚才眼花了,女人想。
两人缠绵几个回合,累得睡着了,床头灯还亮着。本来激情时女人要闭灯,男人不让,说这样看的清楚,女人笑说看啥,男人笑说看你。
午夜,房间静悄悄的,突然床头灯刷的灭了,漆黑一片,这时电视机闪一下,过了一会儿,电视机又闪了一下,之后沙沙作响,屏幕上闪现雪花,突然有个沉闷的声音问,“有吗?”一个尖细的声音迟疑地答,“--没有。”随后自动关机。
女人从睡梦中惊醒,起身问,“谁?”这时床头灯突然亮了,女人看着男人正在酣睡,推推他,“醒醒,有人。”女人说。
男人睡眼惺忪问,“什么?”
女人肯定说,“有--人。”
男人起身,眯着眼,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回到床上搂住女人说,“什么也没有,睡吧。”
女人把男人抱得更紧了,一夜无眠。
3、推销员
房间昏暗安静。男人抱头坐在床头,脑海中反复浮现公司被查封的情景---地面一片狼藉,包装盒散落一地,超市的电视里正播报着几起老人服用心脑保健药致死的案件,警方迅速捣毁了制药窝点,而他就是该公司的合伙人兼销售主管。公司总经理已经跑路,他也在劫难逃,生死未卜,前路一片迷茫。
他抬头,就着窗外射进来的光亮,看到墙上油画里有个西洋女人在草地上侧身眺望;看到桌上有台老式电视机,遥控器就搭在上面;他站起身,踏着嘎吱的地板 ,走到窗前,看到窗外不远处是一栋楼的天台,天台上的围栏闪着霓虹灯,上面有两个年轻人在喝酒聊天,其中一个穿白上衣的好像看见了他,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他苦笑。他找到一把椅子,拖到窗前,解下腰带,踏着椅子攀上窗台,把腰带穿过窗户上横着的暖气管---卡紧,把头伸进腰带,脚一蹬--踏空,又乱蹬了几下,有只鞋脱落,在地板上嘭的响一下,之后一切又安静了。
午夜,房间静悄悄的漆黑一片,这时电视机闪一下,过了一会儿,电视机又闪了一下,之后沙沙的响起,屏幕上闪现雪花,突然有个沉闷的声音问,“有吗?”一个尖细的声音确定地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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