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谈这样一个话题，是因为在“不止读书”上看到了两条关于文笔的评论。一条是说，“如作者这样的文笔，不像是读过张爱玲的”、另一条是说“作者读了那么多书，却没有写出好词佳句，是不是记忆力不好云云”，而这两条评论被顶到了第一条和第二条。因此而深深让我疑惑。

我直观的断想是这样：这样两个评论者大概都还在初高中的年纪，对文章、文笔停留在在如此粗浅的认识上，或是这两位评论者大概平时不怎么读书，甚至连张爱玲也未曾读过，却要硬生生搬出张爱玲来说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会很糟糕。

其实，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大概都曾经历过那样一个时候，对着那些伤春悲秋，华丽如一袭缎锦的文字沉醉痴迷。以为世间所有美好的文字，大概都是这个模样，抬头可以仰望四十五度的悲伤，在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的年纪。

直到多年以后，当我们再次翻开如郭敬明、七堇年那些初高中读过的文字的时候，我们会开始变得脸红，甚至羞于承认，当初为什么会读这样的文字？为什么会深深流连在这样无病呻吟的文字里？好在，这是大部分普通人的青春，我们嘲笑的可能是一个群体，而这个群体里有我们大部分人的影子。

印象中我就是属于这样一个行列，而这种肤浅的认识竟然延续到读大学，以至于在读大学的某一天，当我渐渐读到一些作家的文字，史铁生、张爱玲、北岛、王小波、刘亮程……我清空了所有之前写的文字，对那些孱弱的矫情文字付之一炬。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渐渐开始有了分辨意识和能力，什么样的文字才算的上是好文字。而我属于后知后觉的那一部分人，那一年我已经二十岁，因此，如果说，你曾经也和我一样，只对盈盈而下的丽词佳句赞赏不已的时候，那其实是在对你一个提示：文学、文字这些东西，你其实还没有入门和开窍。

诚然，我并非文学系的学生，甚至没有读过文学评论、批评类书籍，对文字表达、艺术手法等等本来就没有发言权。因此，在我偶尔写到的读书随笔里，大概都没有对文笔好坏的评价，只有对文字和表达的内心感受，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诚如余秀华所说，“我从来不想诗歌应该写什么，怎么写，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而这样的文字对我来说，才是最有力量的文字，才是我心目中的好文字。

其实，大概所有的好文字都是直指人心的。我这里所说的直指人心，包含两层意思，其一是作者本身是从内心出发，作者本人就是文字的仆人，他热爱自己本身笔下的文字和故事。

在这里我想举一个例子，应该是余秋雨，我个人非常喜欢他的《山居笔记》，虽然他的文字佶屈聱牙，但读下来却能让人沉潜，偶尔发出怀古幽思之感。这可能就是余秋雨作为一个文化学者，自身心底发出的悲悯。然而，有不少读者，却对他的文字不买账，一方面的原因是认为他的文字和他的人不一致（个中故事，可看看关于余秋雨的新闻）。当然，他的文字里同样也会让人产生类似的疑惑，就是他的《行者无疆》和《霜冷长河》，读过的人，大概会和我产生类似的感受，文字太过于造作，仿佛这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文化学者的气质。从这时候的文字来看，外界对他揶揄，也可见一二。

如果文字不是从作者内心出发，大概都会在某一些文章或写作中传递出来，而那样的文字，绝对算不上好文字。而和余秋雨对立的一个，我想举史铁生的例子应该最具有说服力。史铁生的文字，很多人喜欢，大概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残疾，更重要的是他的文字无论是写什么，小说、散文都好，都是发自内心的表达，无论是热烈的情感还是关于基督、佛的思考，无不是一个扶轮问路的人来自心底的文字表达，因此，格外有了力量。

我所说的另外一个直指人心，是指好的文字一定是直达人的内心的，而这种内心是萦绕在人们心中（大部分人或是某一个群体）共同的症候。这样的文字才是珍贵的文字。也就是说，当我读文字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去分辨文字的好坏，我只会读到，这些文字的表达，是否让我感同身受，让我的内心感动、平静或是颤抖，而这种文字，绝对不会是空洞的浮华无物能够给人带来的。这大概也就是，同样是写青春的文字，路内可以写出世纪末的苍凉，曹寇的文字中可以看到现实主义平庸个体的生存镜像等等，而他们的文字，我觉得就是好文字。

因此，在我心目中认为好的书，一定都是曾今促动我某一根心弦的书，私人的阅读和写字，本来就可以忽略外在的一切，一间自己的书房，从来不需要别人来检阅。

如果，有某一天，你想对别人的文笔指指点点的时候，那一定要保持一颗战战兢兢的心态。回过头来，细细回想一番，在自己的脑海里，可以闪现多少个作家，又可以闪现多少历久弥新的作品，又或是你的记忆里，有多少文学的隐秘师承，有多少作品曾经抵达过内心的幽暗深处，让你欲罢不能。

如果这些都没有，至少可以认为你对文字爱的不够真切，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以虚假的面容去辨别或指点别人文笔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