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
乡下人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大人如此,小孩也是。这不,才早上七点多,放假回来的牧生就被他爹叫醒了。
牧生不情不愿地掀开薄薄的碎花被子,坐起来揉了揉两颗大眼珠子,嘴里嘟嚷着。
“快点给老子起来,还不起安?”听到他爹的呵斥,牧生赶忙穿上衣服下了床。
上次也是这样,不过他又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睡着睡着,就听到“砰”的一声,门就被踹开了,他爹手里拿着一根杉树枝,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掀开被子就对着他那白花花的屁股挥了一下。
一棍下去,屁股蛋子上顿时冒出一条血印,活像一个红彤彤的猴屁股,疼了他三天,睡觉都得趴着睡。
他踩着布鞋,睡眼惺忪地推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刺眼的光袭来,他的瞳孔一阵收缩才勉强适应了下来。
“啊,爹,我瞎了,我放不了牛了,我回去睡觉了啊。”
“狗日的,你在想屁吃。滚过来吃饭。”
牧生畏畏缩缩地上了饭桌。乡下人的早餐可没有面包牛奶,最多是一碗面条加一个鸡蛋,更多的时候吃的是过夜的剩饭剩菜。
他从桌上抄起来一双筷子,拿着一头往桌上一杵,端起碗就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当然不是为了更好地消化食物,而是为了拖时间。
他清楚地知道,吃完早餐,他就要牵着牛上坡了。
他爹娘吃了早餐,背上背篓上了坡,临走前嘱咐他,上坡之前把门锁好,还要把牛从圈里拉出来,先接一盆水喂它,再牵上坡。
喂牛喝水
牧生吃了饭,收拾好碗筷后,去偏房里把牛拉了出来,拴上牛绳,绑在屋前的李子树上。
他走到屋檐下,拿了脸盆,去水龙头下接了一盆水,端去给牛喝。
他乘着牛喝水的空当,偷偷摸摸地回了屋,打开彩色电视机里的动画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杵在门槛上,看一会儿电视,转头去瞧一眼牛。
牛可不能有事,在那个年代,牛就相当于耕地机和摩托车,可以犁地打田,也可以驼东西。
况且一头牛的价值大约在一万块钱左右,这相当于大多数乡下的人家一年的收成了,还得是在老天爷赏饭吃的时候。
他看了一会儿《猪猪侠》(动画片),估摸着牛应该喝得差不多了,就进屋关了电视,出了门。
那头牛,是他爹去年从爷爷家牵来的,现在已经快两岁了,是公的,角还很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霸气,脑袋颇为圆润,倒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可爱。
它抬着头,瞪大了眼珠子望向牧生,“哞哞哞”地叫了几声,像是在同牧生问好。
牧生摸了摸它的头,把牛脑袋下的脸盆扯了出来,往里一看,清澈的山泉水成了浑浊的,里面有一把青草碎屑,一把泥土。
牧生把水倒在了李子树下,拿着盆去水龙头下刷了一遍,就放回了原处。
骑牛上坡
牧生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绳子,牵着牛就出了门。
在屋前,有一个路坎,他牵着牛走到路坎下,而他自己则走到路坎上,往牛背上一跳,随后双腿夹着牛背,一手撑在牛背上,一手轻轻地挥了挥手里的绳子,示意牛前行。
牛养了一年多,很通人性,它迈着步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挪,不时甩动尾巴来驱赶苍蝇和牛虻。
牧生悠哉悠哉地稳坐于牛背之上,攥着绳子,控制方向。
他已经选好了地点,一个人去放牛,最好去熟悉的地方,那就是老坟山。
一人一牛,沿着泥路走了进去。
这是略长的一个陡坡,牧生攀到牛脖子后凸起的骨头上,双手紧紧地搂住牛脖子,使自己不会从牛背上滑落下来,摔到泥地上。
上了陡坡,往前都是羊肠小道。这是庄稼人踏出来的,偶尔也会有人顺手割掉长到路中间的杂草。
过了庄稼地,就进入一片杉树林。这里的树都长得很高,遮挡住了光线,大雨过后,路俨然成了一个烂塘子,一脚踩上去,会陷下去很深,牧生就曾经吃过这样的亏。
穿过杉树林,就可以看到一个陡坡,陡坡底下,有牧生家的一块苞米地,他爹娘常年在里面挥洒汗水。
陡坡所在的位置,就是老坟山。
老坟山
这个老坟山,由连绵不绝的小陡坡和几块略微平整的土地组成。
在山坳的那头,一个斜坡上,有两座老坟,是牧生的先祖那一辈的人物。
每年清明,族内的人总三两成群地去坟前祭拜,火红的烛光映在石碑上,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来主人的名字。
左侧那座坟的一角,已经坍塌了,尚未见人去修缮。从外面往里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坟的建造,至少也得有一百年了,恐怕连里面的骨头也都化成了灰。
牧生想,老坟山的取名,或许就来自于那两座坟。
这里白天还有人出没,到了晚上,一副阴森恐怖的景象,时常出现各种诡异的声音,根本没有人敢独自从那儿经过。
老坟山里多的是由小树和山草杂居而成的山坡,里面青草长得很好,大都是割手的茅草,牛很爱吃。
牧生挑了一个坡,骑着牛上去了。
这个坡上没有荆棘丛,他不用担心被刺划破黝黑的手臂。
对门山坡就是由一大片小树和杂草组成的,里面草也长得好,但是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又密集,进去了很难摸索到路出来。
以前草没有那么高的时候,牧生曾经牵着牛进去过好几次,有一次,他贪玩差点把牛弄丢了,幸好那牛通人性,并没有四处乱跑,只规规矩矩地待在坡上吃草。
牛在坡上跑
到了坡上,牧生寻了一片草地,下了牛背,放了牛绳,让牛吃草去了。
他远远地吊在牛后面,有时躺在散发着清香的草地上,望向湛蓝的天,数天空中漂浮的云;有时在草丛里寻觅,拎起来一只蚂蚱,把它的翅膀扯下来,又扔回去;有时掀开铁芒萁,把他们折断一截,拿来做挑竹签的游戏。
这牛有点挑嘴,吃两口又扭头去吃另一处,像一个挑食的小孩。
偏偏牧生有强迫症,每每看到牛不肯吃干净,就缩短牛绳子,摁住牛脑袋,强迫它吃光。
那牛脾气也很犟,说不吃就不吃,你再摁它,他就要用它的角来顶你了。被顶过两次后,牧生再也没有管过它。
“哞哞哞”,牧生的牛叫了几声,突然跑了出去。牧生听到动静,赶紧从草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手里的蚂蚱和铁芒萁,去追牛了。
那牛跑起来像是不知道累,把牧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死牛,老子捉住你,要把你吊起来打。”
那牛或许是被牧生的话吓到的,也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它终于停了下来。
牧生走上前去,看到面前的庄稼地里,有一个老人,牵着一头母牛,牧生的牛大摇大摆地凑了上去,这活生生一头自来熟的牛啊。
原来,牛也很寂寞吗?
牛在坡上跑,
奔向庄稼地;
母牛现于地,
二牛互相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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