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苡
一
天空飘着点点雪花，皑皑白雪又拉下年终的帷幕。
这天寒风凛冽，我推门走到户外，远远望去，一座孤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住着一位年轻的男人，风携着我的思绪轻轻飘向远方。
二
时间追溯到五十年前，那时的男人还是一个幼小的男孩，那时还没有改革开放。男孩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家里兄弟多，又穷，他父母拼死拼活，好歹让他们都念上了书。但父母被划分成了地主，日子过得非常凄苦，在家吃不饱穿不暖，在外还要受到别人的欺负凌辱。每当看到这一幕，男孩心中锥心难受，稚嫩的双手不停地抹着眼角的泪水。因此他暗暗下决心，好好念书，为父母争光。
他做到了，在学习成绩上，他可让自己的父母扬眉吐气了一回。
时光飞逝，男孩步入青年，渐渐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看着日夜为自己奔波劳累的父母，他有了改善家庭条件的强烈欲望。而那时，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因此他更加努力，更加拼搏。苦心人，天不负！他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那时的他坚定地认为考一个好大学就是他明天最大的希望！高三了，他自信满满地做最后冲刺。高考考场里，他奋笔疾书……
分数超线了，他考起了重点大学，要知道八几年的大学生是多么难得，有重点大学的护航，男人锦绣前程指日可待。
三
学校的大门近在咫尺，男人提交好资料，做完体检信心满满的等待录取通知。
就在全家都沉侵在欢乐中的时候，一份病情诊断书却摆在了他面前。是的，他得了病，心脏病，原来从小体弱的他早已被病魔缠身。他挣扎，他痛哭，希望在那一刻破灭，明天在那一刻渺茫。当泪滑过脸颊的瞬间，他的心也被掏空了，木然了。那月，天没有晴，仿佛一直在下雨，不知是泪还是雨！
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了那些辛酸的岁月，应该很痛苦吧，不然怎会有他“巾腰拴，锅边转，青春逝去如等闲”的无奈，又怎会有他“莫笑五台（他的自号）甘沉落，且怪福薄兼命浅”的悲怆！也许我们可以想象：那是一只雄鹰被折断双翅的悲哀，那更是一头白鹿被斩断前腿的绝望！
在残酷的现实下，男人还是妥协了。后来，他也娶妻生下了两个女儿。继而病魔更加肆虐，漆黑的夜里，他常常痛得牙关紧咬，汗如雨下。他没想到自己曾想改变家庭的命运，而今却成了家里的累赘。他一个大男人，肩不能挑，背不能背，更别说耕田犁地了，一用力气心脏就急速跳动，感觉快无法呼吸。那时候农村人口众多，田地遥远，不是山上就是河边，只得靠妻子那瘦小的肩膀撑起无数个农忙时节，他看着妻子蹒跚着把一背背肥料背到田间，又把一框框粮实收回家里，却似乎帮不了多少忙。
四
因为他文化程度较高，被请到村里唯一的小学里当代课老师，每天十几里山路，每月却只有几十元工资，但总算有笔收入，孩子也有钱上学了。那是几年难有的闲静时光，伏案讲课，他一肚子学问总算也有施展的地方。他教学有方，教学成绩在整个乡里排名都是数一数二，因此他得到了比工资高几倍的奖金，但却遭到了同校教师的嫉恨。那些老师把村上的干部请到家里，给他们道明厉害：这个男人本来就有重病，如果死在学校，怎么赔得起！于是，隔天男人就收到了通知：你还是回家休息吧。男人背起自己的铺被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生活的磨难给他的脸颊又添了两行清泪。
就这样，男人失去了工作，断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他干不了重活，赚不了钱。孩子该念小学了，他自己砍树给女儿做了课桌，可孩子没有上学的学费，一百多元学费，他交不起。他的女儿不能不读书啊，思索再三，他决定离乡打工。
五
不记得他走的那天是什么场景了，大概那时对离别还没有什么概念。据说他在县城遇到了以前的同学，看到他面容枯槁，手上脚上都是青筋暴起，他的同学给了他一百元茶水钱，尽管心中羞愧，他还是收下了，因为这足够女儿的学费，他舍不得自己用，托人带回了家里。从那以后，村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他，那时候通信还不发达，互通信件都有些困难。
半年后，他回来了，装在一小匣子里，没了音容相貌，只是一堆白灰。还有就是他用生命换来的一万块钱，留给女儿的学费！那是在1999年的冬天，男人蜷缩在异乡冰冷的床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地上散落着一堆文稿，记录了男人所有思绪。无数个病痛折磨的夜里，无数个思家难眠的夜里，大概他也只有撰撰文字，诉说心中的孤寂和思念。仿佛我还记得其中有一句“……要想家团圆，除非抬起头望青天……”是的，只能望望青天。
六
男人带着遗憾，带着无尽的泪水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历程。他终于永远沉落，化成森森白骨，没入黄土，直到再无声息，再无悲叹。那年，她的大女儿才六岁啊，还没有读完一年级的第一学期。
我静静的站在坟前，坟上的枯草随风弹奏出一曲哀婉的旋律。爸，生前的你一定很苦很累吧，在这个没有一丝烦恼的净土上，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人生纵然千般苦，可我们依旧得咬牙前行。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青苡，文艺女青年。半生颠沛，愿余生再不流离；流年笑掷，愿未来如梦可期！微博：青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