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上海经济畸形繁荣,奢靡之风盛行,歌舞厅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开门纳客,百乐门便是当时最具代表性的舞厅。最大舞池可达500多平方米,大舞池周围有随意分割的小舞池,供舞客练舞幽会。由卡拉扬爵士乐团演奏的西洋乐,加上上海歌星的伴唱与红舞女的伴舞,一时间成为中外巨商夜生活首先之地。
派拉蒙电影里有句旁白:“老百乐门爵士乐队响起了,你无法拒绝华丽转身。”
就在这样一个地方,隐匿着一个罪犯,一个在优美乐声里,刀口舔血的罪犯。
梁梓乔天性大胆好奇,当老冯告诉她今晚可以跟随巡捕房出行任务的时候,她兴奋的连晚饭都没吃,早早的抱着那台德国新产的反光照相机来到了巡捕房。
“周探长,关于城南纵火案巡捕房是否已经找到凶手?今晚是否由黄总探长亲自带队执行抓捕?请问能否透露要执行怎样的抓捕行动?.....”梁梓乔迫不及待地提出了一连串儿的问题
“梁小姐,别着急,今晚的行动由我来全权指挥。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会毫无保留的回答你的一切问题。”周正浩示意梁梓乔坐下,面向大家说到:“好了,人都到齐了吧,大家听着,今晚我们要去百乐门抓捕城南纵火案的嫌疑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掌握直接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凶手,况且百乐门...地方又比较特殊,所以今晚我们要施行的是秘密抓捕。现在大家开始对表,晚上八点整,百乐门集合。关于抓捕计划,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大家。”
“是!”老冯带着大家各自散去。
“梁小姐,时间尚早,赏光随我吃个饭吧。”周正浩做了个请的动作。
“嗯...那个...我晚上已经吃过了。”梁梓乔吞吞吐吐的回答。
“梁小姐这么早就吃过了,那好吧,我们喝杯咖啡好吗?反正时间还早嘛,我想顺便向梁小姐说说以前我办案的事情。”
“噢,既然如此,那好吧。”不知道是周正浩的盛情相邀打动了她,还是她更想知道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呢。
八点钟,周正浩和梁梓乔准时出现在百乐门口。老冯带着巡捕房的几个兄弟早已换好便装等候多时。
“周头儿,我的人已经确定了,那个人现在就在里面。咱们怎么干?”老冯看见周正浩来,急忙迎了上去。
“好,你让小路和老四把百乐门后面的巷子都布控好,告诉他们,在后巷挖几个坑,盖上大网,做好记号。尽量不要开枪,还有,此人身手极好,让弟兄们注意安全。”
“好嘞,周头儿,您放心。”老冯看见周正浩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还有......”周正浩对着老冯耳语一番。老冯便匆匆而去。
“梁小姐,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周正浩自信的看着梁梓乔,神秘的笑着。
去百乐门舞厅的人,不是商业大咖,就是当红政客。总之非富即贵。留过洋的少爷都绅士的邀请女孩跳舞,即使没念过书的暴发户,进了百乐门,也都附庸风雅起来。但是今天偏偏来了这么一位,二十来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穿的西装革履,面对微笑。可是说起话来,确实粗俗至极,嘴里骂骂咧咧的抱怨没有好车位。
这位一进门,直奔乐队而去,在旁边找了张桌子就坐下了,翘着二郎腿,斜着眼打量着这些乐手。一边打量着,一边摇着头,嘴里还嘟囔着。“哼,什么玩意儿啊。”眼睛一瞟向萨克斯手,扑哧乐了,“嗬,还有个娘们.......”
就在这时候,来了个不开眼的卖旱烟的老头儿,四十多岁的样子,点头哈腰的过来了,“少爷,您来一包烟抽啊,正宗的手工卷烟,保证你没抽过”话还没说完,这少爷就开骂了,“你个老东西,本少爷什么身份,抽你这破烟,你长眼睛了吗?你这什么玩意儿啊?滚!”说完站起来踹了小老头儿一脚,卖烟的老头儿直接倒向萨克斯手,一盘烟全倒在他身上了,这盘烟确实是不怎么样,里面和烟丝卷在一起的还有沙土,泥巴之类的。萨克斯手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凶狠的瞪着这位少爷,这位少爷浑身打了个冷颤。
老头儿在这一个劲儿的道歉:“哎哟,您瞧瞧,都倒您身上了,太不好意思了,您看您头发里面都卷上泥了,我给你揪出来.......”说着就要上手。“不用,别碰我。”萨克斯手一下子把他推开,又瞪了一眼这个少爷,往后台而去。
这位少爷不依不饶:“看什么看,小子,你要把大爷怎么着?”这时候百乐门来人了,“怎么回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在这闹事!”“少爷我走了,你们这地方都什么人啊!素质太低,本少爷再也不来了!”说着就往外走。管事的一看他走了,也就没在追究。
这位少爷惹了事,也不敢走正门,直奔后巷而去。此时,天色已晚,后巷偏僻,路灯也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回事,全都不亮。笔直的一条巷子,只有自己的一个人,伸手不见五指,少爷也害怕起来。就在这时,他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冷风,下意思的缩了下脖子,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他,可是回头看,又没有人。少爷咽了下口水,继续往前走。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猛的一回头,五道白光向自己袭来,他赶紧往后一闪,躲过了这个攻击,眼前站着一个长发扑面的男子,凶狠的看着自己,他的十只手指甲,锋利无比,在月光下,如同恶魔一般骇人。少爷瘫软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恶魔‘一步步的逼近他。
眼看一起残忍凶杀案即将发生的时候,突然间,路灯一瞬间全都亮了,一下子就照亮了“恶魔”的脸,正是百乐门乐队的萨克斯手。巷子前后一下涌出十多人来,都举着枪对着“恶魔”。
此时,“少爷”也站了起来,掏出枪来指着“恶魔”:“你好,巡捕房邓强。”在涌出来的人中,“恶魔”还看到了卖烟的老头,不用问,他就是老冯。
这一切当然都是周正浩的计划。“恶魔”并没有慌,笑了笑,“你们以为可以抓住我吗?”话音未落,一个纵身,直接窜上墙头。众人一惊,急忙逼上前,老冯喊道“不要开枪!”
“恶魔”纵身一跳,只听“咚”的一声,竟落入了坑中。众人赶过来后,“恶魔”已经被五花大绑。老冯冲着早已埋伏好的小路和老四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心中也不禁佩服起周正浩来。“带走!”老冯下令,“恶魔”被带回巡捕房。
这一切周正浩与梁梓乔都尽收眼底。“梁小姐,看来,此案即将宣布告破了。”周正浩骄傲的说道。
“周探长的计划真的很周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梁小姐,但讲无妨。”
“你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跟随出来杀人的呢?”
“这个嘛,说起来得感谢云狄那家伙,之前我们办过一个案子,他提到心理学的时候我记得他说,类似这种罪犯报复心必定非常强烈,一点点小事,已经足以让他杀人了。于是我就安排了老冯和邓强,我希望他们激怒他,就一定能引他出来。不过,还得是我神机妙算,哈哈......”说着说着,周正浩又自夸起来。
此刻梁梓乔脑海里闪出了云狄的影子,“云狄啊云狄,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呢.....,”
罪犯落网,但是真正的难题却刚刚开始。罪犯的顽固抵抗,给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带来了巨大的难度。
罪犯落网,但是令周正浩没想到的是,真正的难题却刚刚开始。
周正浩把梁梓乔送回去,并且叮嘱她先不要发新闻,便急忙赶回了巡捕房。“周头儿,您回来了,那小子已经带到审讯室了,就等您了。”老冯殷勤地递了一支烟。
“好,我们走。”周正浩自信满满的说着。
审讯室内,周正浩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双手指尖相顶,坚定的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低着头的嫌犯。老冯与老四全神贯注的站在嫌犯两侧,邓强坐在二审的位子上准备记录。
“姓名。”周正浩开口问道。
嫌犯仿佛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他的长发盖着半边脸,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沉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职业。”周正浩丝毫不在意嫌犯的无视。“上个月15号,你在哪里?干什么?”片刻沉默。“有人看到你在城南纵火,你在烧什么?在现场我们还发现了一具女尸,身上有多处指甲抓伤的痕迹,要不要我们比对一下你的指甲?”周正浩站起身来,怒视嫌犯。
沉默,依旧是沉默。
老冯在旁边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嫌犯的头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嫌犯猛一抬头,那凌厉凶狠的眼神,一下子把老冯的火气浇灭了,顿时感觉到背后一凉,手臂竟然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周正浩一摆手,示意老冯松开嫌犯的头发。
“你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别忘了今天我们还逮住了你一个现行!”周正浩厉声道。
嫌犯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老冯感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他的杀气太可怕了,此人真是天生的杀手。
“好,你不说没有关系,我告诉你,法律是重事实轻口供的。把他带下去,给他做痕迹比对。”周正浩命令到。嫌犯被带了下去。
“周头儿,这死鱼不张嘴,咱们怎么办?”老冯忐忑的问道。
“在这间审讯室里,他没有不适,没有无助感,看起来一点也不焦虑,究竟为什么?我们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女的?”周正浩也陷入了思索中。
再审。还是那间审讯室,还是同样的审讯员。这次周正浩拿了好几大卷的材料放在审讯桌子上,沏了一壶茶,点了两颗烟,一颗扔给了嫌犯。周正浩面对着他,两人静静的抽着烟。
几分钟后,周正浩掐灭了烟,喝了口水,平静的说道:“上个月15号,城南发生了一起杀人毁尸案,经过调查,我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也就是你,同时,在前天,我们又现场抓获了一名正在行凶的杀人犯,也是你。我知道,你不怕威胁,不怕死,更不怕巡捕房,好样的啊,那不如我们玩玩如何?你不会拒绝挑战吧?”
周正浩想要激将。嫌犯这次抬起了头,仿佛接受挑战般的看着周正浩。周正浩转过身,狡黠的笑容一闪而过。他拿起了桌上的卷宗,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你看,城南的死者,她的脸上,脖颈,肩膀,都有指甲抓过的痕迹,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死者身上的抓伤痕迹和你手指甲对比过后吻合呢?”周正浩逼视着他。
嫌犯抬起头来,看了看照片,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笑容。“是我杀的。”嫌犯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周正浩急忙追问。嫌犯一愣,几秒钟后,冲着周正浩轻蔑的一笑。接着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周正浩后悔了,他的急切暴露了他的底细,他并未掌握罪犯的杀人动机。
“把他带下去吧……."周正浩无奈的摆了摆手。
“周头儿,犯人太鬼了,咱们怎么办?”老冯回来后便着急的问道。
“此人心里素质很好,刚才我着急了,不然就能拿下了。他有了心里防备,看来我的审讯方法已经不起作用了…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没着急让梁小姐发新闻,不然就丢人了……Nevermind。Everybodyhasbluedays。好吧,老冯,没办法了,去请他吧,去请云狄吧…….噢!Pleasekillme!”周正浩一脸痛苦的叫道。
老冯虽然不知道周正浩叽哩嘎啦地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巡捕房唯一的依靠,只有这个琴行的老板了。
琴行里,云狄正在擦拭小提琴,老远就听见老冯的喊声,放下琴,迎了出来。
“云头儿,那个...罪犯...逮着了,但是…”老冯气喘吁吁地说。
云狄笑笑,示意他先坐下。管家端来一杯茶,云狄说到:“你别着急,喝口水,我来说。嫌犯抓到了,但是无论你们如何审讯,他都一言不发是吧。周正浩虽然有证据,但是审讯工作却一筹莫展,对吗?”老冯瞪大了双眼看着云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然后周正浩叫你来找我,希望我能从杀人动机入手,突破他的心里防线,找出他杀人的真正目的。”云狄几句话,便把事情分析透彻。
“云头儿,您真神了!”老冯站起身来,钦佩的看着云狄。“云头儿,这人有点不简单,他的眼神非常的……恩…非常冷,让人看到就不自觉的颤抖,我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罪犯…”老冯说着回忆起了审讯那天的场景,便不自觉的感到恐惧。
“我明白,老冯,你记住,真正的罪犯,并不是体现在表面的冷酷凶残,这样的人,往往有着致命的弱点。那些在平时看起来,是社会上最善良的人,有着上流贵族的修养风度,有着过人的智慧,有着不达目的决不放弃的韧性,他们如若犯罪,才是最可怕的罪犯。”云狄神情凝重的看着老冯,只一瞬间,云狄就又恢复了以往的亲切笑容。
“好了,冯哥,我们走吧。”云狄拍拍老冯的肩膀,温暖的笑着。云狄的笑容,让老冯感到了力量,一股可以战胜一切罪恶的力量。
依然是那间审讯室,依然是那些审讯员。云狄进入房间,示意大家先都出去。周正浩惊讶的看着他:“云狄,这个可不是一般人……”云狄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周正浩犹豫再三,还是带着大家出去了。“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大声喊。”周正浩对云狄说到。审讯室里只剩下云狄和罪犯两个人。
云狄慢慢的走向他,“你好,我叫云狄。”罪犯抬起头来,冷冷的瞪着他。果然,眼神很冰冷。云狄心想,看来我要压个大宝了。两人四目相对,“你很聪明,你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你不想死,对吗?”话音刚落,罪犯的瞳孔微微放大,眉毛有个细微的挑动。这一瞬间的表情,被云狄紧紧抓住。
“你等待着你的同伴来救你,也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因为你背后的这张大网很强大。所以,你不说,反而有机会活着,对吗?”云狄知道,刚刚那个细微的表情,已经验证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罪犯终于开口了。
“我叫云狄,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你的人。”云狄笑着回答。
“你知道些什么?”罪犯不屑于云狄的回答继续问道。
“我知道在你的腰部,也有一个纹身,和死者的纹身有着密切的关系。不错,警方如果只报道纵火案凶徒落网的话,你是有机会出去的。可是如果标题是【奇特纹身的组织】呢?我想,你活着的希望岌岌可危……”
“你住嘴!你究竟知道什么?”罪犯开始激动起来,通红的血丝霎时布满了双眼。
“我之所以叫他们出去,其实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合作,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再来的。”云狄转身往外走,他感到背后危险重重,罪犯随时可能攻击他,可他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慢慢的走向门口。
“等等。”身后传来了罪犯的喊声。
云狄并未转过身,只是止住了脚步。
“你知道吗?刚才我完全有机会杀了你....”罪犯看着云狄,冷冷的说道。
云狄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挂着神秘的笑容。“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你渴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