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盼种田,小孩望过年。小的时候,一直盼望着寒假,因为假期一到,春节的脚步就近了。
山里的小孩,年前也并不闲着,白天大都跟着同伴和父母上山砍柴(捡茅柴),一般的家庭,冬季都能积攒来年的柴火。冬季的山里,也是一片葱绿,虽然没有春“花”秋实,但也同样令人向往。鸟儿不时在林中嬉戏,调皮的松鼠时不时的从这棵松树跳到另一棵松树上,仿佛与你捉迷藏。我们这群小伙伴,顺着大人运送砍伐树木时滑出的”大道”,找到那些树枝和树杪,用柴刀削除枝叶,用藤条捆起,顺着滑道滚到山底,然后斩断,一尺左右一截,放在夹篮码整齐,渴了,山沟里就有清泉,将小手合拢,掬起水捧到嘴边,冰凉冰凉的,一个字--爽!
一起来的伙伴,弄好了柴禾,有动作慢的,大家相互帮忙,然后大家拿着竹扁担,挑着柴禾在狭窄的山路行走。走出水库大坝,就是平地。“世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为了抄近路,大家都从闲置的红花草田里横穿而过,有时也不忘顺手摘几个萝卜解渴。
生产队的鱼塘年底都要抽干,按照人口分发鱼,人口多的,自然分得大鱼,而且数量较多,抽干的鱼塘大人们会将淤泥用粪箕挑到田里,一方面作为肥料,另外鱼塘的容量不会减小。
先前鱼塘里的水,靠水车抽干。大人们在抽水,我们喜欢看的节目是”吊青蛙”,趴在轴上的人,突然加快脚步,总有人,跟不上趟,双脚悬空,两只脚如同青蛙在空中飞舞,笑过一阵后,大家才放慢脚步,让他重新脚落踏板。
后来改为柴油机抽水,以后是潜水泵,随着水位降低,鱼儿在水中跳跃,也是一道靓丽风景。遇上鱼塘抽水,小伙伴这天别的活儿也不干了。公家打捞完后,我们这些小伙伴立马打着赤脚,去塘里逮漏网之鱼,也不怕寒冷,有时还能抓到甲鱼呢。
年前各家各户都要做豆腐,家里都有石制的磨,黄豆自然是生产队按人口分的,由于家里是城镇户口,凭粮油本在粮站购买。先把黄豆浸涨,再开始磨,一人放豆子,一人用手推磨,一家人通常采用车轮战……
磨好豆子,大锅里早已烧好了开水,事先将石膏放火中烧烤,弄干净捣碎,与磨好的豆浆一起放在锅中煮。当然,父母不会忘记每人盛上一碗,添加少许白糖,很好喝的豆浆。然后用洗净线布(类似于蚊帐布),过滤,豆腐盆中放有一H型的架子,方便布袋支撑受力,父母都会叫我们小孩一人扯拉一只或两只布角,最后扎好封口,挤出豆腐汁,而豆腐渣残留在布袋里,新鲜的伴着白菜炒着吃,有的捏成圆饼,放在厨房或者猪栏的瓦片上晒,也能吃。
集聚在豆腐盆的豆汁,还需要一次过滤,这次是过滤水分,滤布纹理更密,同样是几个人牵扯布角,H型的豆腐架支撑着布袋,当所有豆汁倒在后,将布袋四角成对角线折叠,然后用锅盖压上,同时放两块很大的鹅卵石。
第二天,搬走鹅卵石,揭开锅盖,轻轻的扯下滤布,成型的豆腐展现在你的面前。可以根据自己喜好加工制作--油炸豆条,豆泡,腌制豆乳等…余下的豆腐用木盆用水浸着,正月里想吃就拿。
做米酒也是农村春节少不了的项目,这也分米酒,甜酒(酒糟,正月招待客人煮点心用),工艺流程依稀还能记起,都是看似简单,其中玄机重重的手工活。
“富”年猪是农村家家户户过年的必备事项,(因为以前通常猪吃的都是草,加上小米或糠,一般得8-12个月才能出栏,现在猪吃饲料,每天都能长一斤呢,味道自然差多了)。儿时一个大队只有一个屠夫,各小队的农户必须轮流排班富年猪,通常是这家听到猪的吼叫,下家就得准备烧开水。
年边富猪的就不用买新鲜的猪肉了,先期富猪的也是你先送我五斤,我后还你五斤,大家彼此过年都能吃上新鲜猪肉,而大多数猪肉都是腌制起来成为腊肉,一直吃到收割早稻呢,由于没有冰箱,很多肉都有脂油味。小伙伴们不忘提醒屠夫别把猪尿泡弄破了,大家吹足气,当成气球玩耍,有的还做成灯笼。
年粑也是小孩向往已久的食品,品种很多。糍粑,高粑,“杨个粑”、印子粑还有豆粑。糍粑,通常糯米所占比例较大,黏性强,每个小队都会特意种上几亩糯谷,年底按人口分一些。开始是戳糍粑,把糯米蒸熟后,放在碓楸里,几个人用洗净的木棍围着捣,有的放少许芝麻,然后放在门板上,冷却后,用刀切成方块。后来电动机碾粉,蒸粑就没那么费力了。
曾几何时,家乡由粮区改为棉区,加上分田到户,糯米种植少了,而且超市,小店也有年糕,年粑买了,虽说味道各有千秋,难以找到年的味道。
米糖,红薯糖的熬制,把年货的准备推向高潮,没有亲自去现场目睹过,只是知晓,先前炒爆米花,也有打米机打爆米花,然后要熬糖稀,伴上爆米花,据说穿上套鞋,在麻布袋上踩糖,成型后用马刀切成一条条,一块块,非常脆,好吃。
小孩望过年,过年小孩理所当然的都能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年前家里都会请上裁缝,给小孩量身定做一套衣服,即使计划经济时代,赶上要布票也不例外。当然衣服的颜色十分单调,灰色,黄色及蓝色,女孩能够穿上大红棉袄,自然是一件开心的事。
千层底的布鞋可得提前试一下,否则正月里拜年新鞋挤脚,可不舒服。新袜子也是吃过年夜饭,洗漱完毕,穿上后,与村庄伙伴一起去出玩。
新年的玩具,记得爸爸曾经让同事做了一个陀螺(皮老鼠)给我们玩,有时买上几挂100响的鞭炮,一个个扯下来,放在口袋里,正月里大家一起放鞭炮。而姐姐们则破例有二尺红头绳,还有明钱做的键子。
贴春联富有时代使命,清楚的记得,当时(70年代)一副流行的对联:东阳远照千秋,泽水长流万古;还有炮竹辞旧岁,桃符迎新春之类,改革开发以后,财源茂盛达三江等等。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才敢大胆表露出来。大门,厨房门两侧除了贴春联,门上贴门神,秦叔宝,关羽等的相片镇邪。而鸡圈,猪栏,牛栏也贴上鸡鸭成群,五畜兴旺之类。
贴好春联,接着贴年画,年画同样富有时代气息,70年代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白毛女>以及<打鱼杀家>;80年代流行山水风景图片,80年代后期,影视明星图一时兴趣,拜年看年画也成了内容之一。
儿时的年夜饭菜肴与现在有所不同,香菇炖鸡,红烧肉,米粉蒸肉,红烧鱼,粉丝,海带,豆条,豆腐及时令蔬菜。80年代初,餐桌上多了猪蹄、肥肠、猪肚等猪内脏;90年代,牛肉、狗肉也上了餐桌;如今野鸡,野猪肉,甲鱼及其他野味也不稀罕。
所有菜端上桌后,大人小孩围坐在一起,虽说平时吃饭座位没有讲究,过年父母一定毫不客气坐在上席位置,记忆中鞭炮一般还是爸爸去放,先是2000响的挂炮,而后散装冲天炮,瞧爸爸燃放鞭炮的神情,就像小孩子,老顽童。
关上大门,年夜饭正式开始,酒杯里斟满葡萄酒,自然是爸爸提议共同举杯,鼓励姊妹们好好读书,家里年景一年好过一年.记不起从何时开始,儿女们也开始回敬父母的酒了,“富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等祝福话语一一言表。
南方人的年夜饭少不了火锅,而火锅制热经历了几次飞跃.起初是土坯烧制炉子,上面加些木炭,后来改少固体酒精,如今都是电火锅,即卫生方便又环保安全。平时吃饭父母总会催“吃年饭呀”,过年面对满桌可口的佳肴,你可以慢慢的品尝,即使不小心打碎碗,不必担心挨骂,“碎碎平安”,手没事吧,让你感到特别温馨。哈哈,搁在平时,一定会受训的。
吃过年夜饭,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爸爸要给我们小孩发压岁钱,虽说当初的数量与现在相比少的惊人,但我们手中的钞票都是爸爸从银行换来崭新的,能连上号的。起初五毛钱,后来两块,我们心理感到十分的满足,也不知道父母如何做的工作,貌似第二天我们都自觉的把钱给了妈妈保管,以后用钱再从妈妈那里拿。
年三十守岁也是一种风俗,农村只是80年代中期才陆续电视机到了寻常百姓家,估计90年代中期才普及。所以以往的守岁只是家里人围坐一起,打扑克牌,‘听’春晚。以前相声《五官争功》等至今依稀记得,侯宝林、郭启儒、牛群、马季、赵炎……就是那时记起他们的名字。
守岁记忆中从没熬过天亮,父母睡觉过后,只是叮嘱我们晚上电灯不用关,睡觉前放一挂鞭炮就可以休息了。
初一话拜年
自小养成不睡懒觉的习惯,家里正月初一开门的炮竹都是我燃放,零点交接时,迎接`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习惯了才能入眠。
初一室内扫地有讲究,要从门口往室内扫,寓意财气入门,而当天的垃圾也不外倒,放在大门边,叫聚财。
刷牙洗脸完毕,门口未燃尽的鞭炮一一捡起,对于那些没有引线的鞭炮,则对折撇断,向中心围着一个圆,然后点燃一个,霎时连续反应,自制烟花形成,如果是晚上,场面更为壮观。
早上吃过饺子,小伙伴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纷纷捣鼓你有几元压岁钱,他有多少鞭炮。
玩耍鞭炮,大概分为几种方式:一、看见正在啃骨头的小狗,寻食鸡`鸭,冷不丁点燃鞭炮(尤其小鸡看见不明的物体到面前,以为食物呢?),霎时鸡飞狗跳,因为过年,即使大人看见,也在一边乐呵。二、往小水沟炸水,目的就是看见水面冒水泡。这很有讲究,鞭炮的引线长度固定的,扔早了,鞭炮掉进水里,没响,浪费;扔晚了,在空中爆炸,同样达不到效果,只有适时抛下去,才能看见水里冒起水泡。三、恶作剧。路边新鲜的牛粪,有时还冒热气,插上一枚鞭炮,用点燃的香烟燃放鞭炮,这就看速度,引线点燃,必须立即跑开,但见牛粪炸的四处开花,遍地狼藉。清楚的记得,一位李姓的同伴,某年初一,自己弄得一身牛粪,大家都笑话他走牛屎运,至今还是单身一个呢?
到了9-10点钟,大家就挨家挨户的去拜年,我们的村庄依公路而建,呈南北走向,所以不容易疏漏,到了主人家里,“拜年啦,恭喜发财”,主人都会端来自家种植加工的南瓜子,葵花子,西瓜子,花生等农副食品给客人享用。不过这些大家都不屑一顾,感兴趣的还是发放的香烟,仔细看清品牌,虽说大家抽不出烟质的好坏,以此说明这家人小气还是大方。上海大前门,劳动的香烟凭票供应,寻常人家难以受用,一般的也只是芒果、欢腾、海鸟也能应付,遇上“经济”的出门我们就会扔掉,而且都会诉说这家人小气,如今想来,当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幼稚,大凡有条件的,谁会不顾颜面呢?一般快到自家门口,小伙伴提前去家里通知,有时把自己捞的香烟给父母,以便自己脸上有光彩。
初二话拜年
初二是小孩去外婆家,女婿走岳母的日子,一些家里因为还有亲戚朋友登门拜访,只是大一点小孩去拜年。
父母属于如今时髦打工漂流一族,老家在遥远的湖南,江西无亲无故,为了让孩子们能够享受同龄人的过年乐趣,父母与几位相处不错的同事,结拜为姊妹(有的异姓姊妹),这样我们小孩也能去外公、舅舅、姨娘家拜年。若干年后,一位远嫁江西的湘妹子,也认妈妈为干妈,逢时过节及农闲都带着一双儿女走外公外婆家。
妈妈很早就准备了拜年的礼物,冰糖一家一份,老年人罐头一瓶,有小孩的糕点一份。
很欣赏儿时的耐力,背着书包(里面盛有8斤左右礼品),沿着崎岖的山路步行7-8华里去拜年,路上不时能够遇见拜年的小伙伴,到了一个村庄,放下礼物,吃点心,接着继续前行。
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到了舅舅家,按照交代,把礼物送到各家,就和村庄的同学玩耍,有时和他们一道去各家各户拜年,能够“捞”点香烟。
到了读初中时,家里有了自行车,骑车拜年方便许多.而在学校,由于“不务正业”,结拜了异姓兄弟及老表,父母也认同,家庭背景差不多.一大帮人,正月里,从双彭跑到红旗,又从红旗杀到丛山洼,若干年后,才知道,他们之中,有的是去看女同学,清晰的记得,10来号人,到了下彭,家长看到这些不速之客,清一色的毛头小伙,显得并不是那么热情,毕竟改革的春风还没吹拂神州大地每个角落,男女同学的交往还不流行。
到了读高中的时候,对拜年显得冷漠,无奈的为了完成任务,只是喜欢去同学家走动一下,彼此有交流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