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越剧红楼梦时每每听到吴侬软语唱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似轻云刚出岫”时总是不能理解,一个举世无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为何会被比做刚出山峰的轻云。直到我看到草链岭的云时,这个疑问彻底有了答案。
刚到山底,迎面而来的就是掩映在白云里的群山,草链岭此刻白云笼罩,犹如瑶池天宫里的神仙洞府,神秘异常。云一直掩到山的半腰。踏入山路的第一步就在想:这白云深处有人家吗?
依旧是秦岭独有的山貌水征,流水伴着脚步,怪石林立处踩出的山路,踏上形态各异的石头路,手边的野蔷薇不时的伸出好客的枝条花朵,拦住爬山人的脚步。心里想,进山了,走在绿树蔽日的山路上了,能看到美如黛玉的轻云吗?林间雾气悠悠,能看到它在眼前的橡树上缠绕,走近忽悠飘向别处。赌气不理它,它又跑到了头顶,一会儿给头顶蓝的好似水洗过天空穿上纯白的羽纱,蓝天白云,美的中规中矩,一会儿又调皮的给天空换上一身时下的流行烟灰色,灰衣布衫,像是修行者。透过头顶的绿色交织的空间,看见它这身打扮,笑话它不漂亮,瞬间它又换上了成熟色,乌黑遮面。想逗逗这调皮的云儿,就扯扯手边的花草,低头想嗅嗅花香,一身乌黑的云儿急忙扯开这黑色,打开太阳的眼睛,瞬间霞光万丈透过植物叶脉的缝隙,它也想看看花姿,嗅嗅花香。霞光万丈时它也云消雾散了。可一溜烟的功夫它们又抱团凝结起来了,仿佛这山峰背后就是它们的家。
一条蜿蜒曲折陡峭的爬山路上,美丽的女人好多,这时这些顽皮的云儿看到美女急切的想要和美人媲美,它就又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换上了纯洁的哈达色。此刻它美的轻盈灵动,美的不染烟火。人在山中行,云在山里飘,第一次见到云和人这么的缠绵悱恻。真想采一把这美丽的青云,装在口袋里,带回家。可伸手处,什么也没有,一切皆虚无。爬高路感觉总也走不到头,汗水从额头流到鼻尖,再滴落在脚下,忽然羡慕这轻轻缓缓的云儿,如果能想像它一样飘到峰顶多好,刚想完这个想法,太阳光顺着裸露的空间照射了下来,云儿倏忽间消失了。它在告诉我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是“浮云”,脚踏实地的走吧。感觉山顶就在头顶,可却总也走不到尽头,白云就在手边,就在眼前,就在树叶上,可却什么也抓不住。
终于走出了林子,快要到达顶峰了,眼界异常开阔,对面的群山像一朵朵的莲花,整齐有规律的盛开在白云里,白云缠在峰腰,像极了山峰的项链。转过身,快要到达的峰顶处,奶白色的云,可山可峰的奔涌而出,似乎在欢迎远来的客人。云在一团一团的奔涌着,一批一批的奔涌着,前云消失了,后面的继往开来的继续努力着。站在悬崖边,如果张开双臂,我定能拥抱满怀的云雾,可伸出双手,它们又消失在霞光里了,可这一点都不影响它们的情绪,继续前赴后继的奔涌而出,随着脚步缓缓流动。走路时它就在手边脚下,想要靠近时,它又虚无缥缈。每天都会看天上的云卷云舒,如今是真正看到云在眼前,在手边,在脚下,在头顶肆意的舒展着。它也和人一样有感情吧,高兴时你看它肤如白雪,衣袂飘飘。平和时它轻轻柔柔,静默无声,恼怒时它黑云压城,风雨满楼。特别喜欢王维的《终南别业》中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时诗人隐居在终南山里,也就是秦岭里,千年前他就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包括这飘忽不定的云。将一切世事看透,兴起时走山访水,寂静时看云起云落!对诗句的理解一直以来都只是意会,现在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看开了……
站在心心念念想要到达的草甸上,满坡满梁的银莲花点缀在2663米的高山草甸上,兴奋的不知如何去表达感情,一直都有个梦中的草原,它碧草如茵,鲜花怒放。可这只是梦里的景色,当它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睛里时,真怀疑这还是想象的梦里的景色。怕是自己做梦,躺在花海里,掐朵手边的银莲花,刚掐断的花茎上有新鲜的汁液,将花朵放在鼻下,花香顿时沁人心脾。才明白,这不是梦里的风景。各色花儿在呼啸的山风里美丽着自己,怒放的娇艳欲滴,含苞的娇羞含蓄,半开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管环境多么恶劣,都有适合生存的生物。这美的如同梦幻般的草链岭上,山风呼啸,气温低冷,可这些花儿依旧在开放着,没有抱怨,没有挑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些顽强生存下来的花草都是英雄。不为别的,只为生存。
风大的几乎站立不住,手都有冻僵了的感觉,远处依然是群峰缠绕,山顶的云都成白色的了,在山腰时,感觉如果登上山峰就能摸到它了,可站在峰顶它依然在前方,依然在岫岩里奔涌而出,依旧千变万化着,此时这高天就是它的舞台,随时依心情变换,也许风起处它们就烟消云散了,可一会儿又凝结成云,舒展自由。高兴时白衣飘飘的亲山吻水,沮丧时烟熏袅袅面目阴沉,狂怒时黑云密布,狰狞可憎,裹挟狂风,形成骤雨,似要吞没一切。风雨过后,霞光万丈处,它又平和如初,袅袅婷婷的飘荡着。
生活中经历的一切莫不如白云,一切经历过了,转身,放下,继续走下去……
举目,再看看这草链岭上的云起云落,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