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真真乖,太阳出来她出来,跟着太阳画圆圈,太阳落山她也睡,太阳落山她也睡……”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晃着头,拍着手,一板一眼的学着往日小调,一位白发渐生的妇人坐在她面前,笑得十分欣慰,扯出了眼角的细纹。
当初的小女孩如今坐在桌前,凝视着笔尖,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脑海里浮现出的外婆让她微微一怔,是哦,原来外婆也曾那样有精神,眼睛明亮的像是要发出光来,外婆的形象在小小的她的眼里也曾是高大挺拔的,高大挺拔?她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适用于女性的形容词,她凝神细细地思索,可出现的却是外婆那要把一切都往肩上扛的倔强的背影,忽而她就笑了,默默叹了口气,是啊,外婆,就是高大挺拔的。
打小跟着外婆,却很少见外婆有闲下来的时候,若是有,约莫也是在某一场大雨后,平日里,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她没有见过外公,外公在她出生前就过世了,是外婆她一个人操持着里里外外所有的家务,稻田里,春耕夏种秋收,施肥除草撒农药,一样不落,稍一有空,便又忙着去侍弄她的果园和蔬菜园,每次回到家,脸上都晒得通红,为了方便而留的短发也被汗水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头几年,为了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外婆还养了一头猪,每到切猪草的时候,她就喜滋滋地搬个小板凳坐在外婆旁边,外婆用大刀切,她就用小刀切,能帮忙做事儿的她像拯救了世界一样的感到光荣,却又是个极迷糊的主儿,一不留神,切到手上去,倒是给外婆添了不少乱。
外婆虽然这样忙,但总也不愿委屈了她,隔三岔五的,哪怕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也会给她做她爱吃的片糖糍粑,这是件极费神的事儿,要先将片糖熬化,再用文火细细的与糍粑煎上半个小时,到底还是小孩儿,其实,她也只是为了那一点甜味儿,每每吃上四分之一,就不愿再吃了。
因着家里有几块地在山坡上,外婆总是要上山去忙活半天,到了春季,外婆总是会在忙完后,再为她觅些野果来吃,有茶舌,茶苞,还有一些长满树枝的,吃起来甜丝丝的小红果子。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外婆故作神秘的对她说,“好啊”难得外婆愿意耽误手上的活儿,她立马来了精神,赶忙站起来,脸上有过于兴奋而微微泛着的红,她期待地看向外婆。太阳虽未透过云层,却撒下了温温的光辉,那天的外婆格外的神清气爽。是一个小山丘,远远的,便能看到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红,穿过坡前的荆棘,她呼吸一滞,脚步微顿了顿,竟是一坡的树莓,对于她来说,这儿无异于是个天堂了,于是,她撒了欢地跑,敞开了肚皮吃。终于,似乎再多吃一颗都是勉强,她便找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躺下来,胀鼓鼓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看着不远处背着背篓采摘树莓的外婆,她开心的笑了,都是给她的吧,回去还有得吃。
“外婆,这些瓜子是长在树上,还是长在泥里啊?”盛夏,在屋檐下乘凉,她抓起瓜子,混着壳便开始嚼,“先吐掉,瓜子哪里是那样吃的,要像这样……瓜子呢,比较特殊,它是长在向日葵大大的花盘里的”“长在花里?”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是啊”外婆笑了笑,过了会儿,又转过头来,“下次给你种一株得了”。
“你看,这是什么?”外婆的声音透着些喜悦,“哦,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个,那个……”心里明明有印象,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倒是让她着了急,“是向日葵”外婆微笑着将向日葵递给她,“哦,对,就是向日葵”她高兴的捧过来细细端详,原来是这样大的一朵花,眼尖的她立马发现了藏在棕黑色花盘里的小瓜子,小心翼翼地拈下一颗,放到嘴里一嚼却皱了眉,“怎么是空的呢?”她面带不解地看向外婆,“种的时候没经验,只种了一株,传粉没弄好,下次,下次肯定能让你吃到我们自己家种的瓜子”外婆的目光投向那朵向日葵,似乎看到了来年再次收获的场景。
视线从笔尖收回,女孩儿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外婆,我想您种下的向日葵已经结果了,可能您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您通过言传身教,在我这儿曾撒下了一些勤劳、坚强,以及微微倔强,不失童心的种子,它们随着我长大,一步一步,发芽,成长,它们是长在我心里的一片向日葵,带着阳光的力量,指引我积极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