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乐桑的公寓。
一室一厅一卫,狭小,但好在采光好,乐桑又督促自己好好做整理,恪守简约生活。所以看上去并不拥挤。
客厅一个木茶几,一组布艺沙发,厨房用吧台隔开。卧室装修却有点特殊,一扇墨染屏风把卧室分成两部分,外间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里间靠窗摆着一张桌子,靠墙是定做的书柜,书柜里放了很多书,进门的地方还放了一个软沙发,地上则是铺了毯子。这是乐桑的书房,也是她的第二份工作的办公室。
乐桑从初中开始就为几家杂志写文章,一路顺风顺水,那时候乐桑的家人都以为她会学文学,毕业后做个作家或者编辑,甚至一度乐桑自己都以为自己要走那条路。
可是命运的有趣之处就是它随意赋予天赋,又随时收回。
她不记得有没有谁给过她什么暗示,总之有一日,她再也写不出相爱的前因后果,而她自己也慢慢失去这些情感。
像是腊月一朵枯萎掉的花,花瓣上冻着冰,闪着芒。
或许是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又或者是高一上半学期结束的那个冬天。
一地废弃的纸,怎么也勾画不出的人物逻辑关系,写了又删删掉又写还是进行不下去的故事。
为什么你要爱他?
小乐桑站在大大的白板前,罗盛意和顾止两个名字间好像天生就不该出现在一起。
那篇在期刊上连载了八期的长篇小说,就停留在了那里。
罗盛意和顾止也永远停留在小乐桑的高中时代。
编辑红字催稿,发刀无数,最后还是妈妈出面借口专心准备高考解除合同,赔了一笔违约金完事。
高一第二学期,小乐桑出现在理科十三班,至此两年半停笔,专心攻克数理化。
高三那年,超常发挥的小乐桑在亲戚的建议下选报了W大学会计专业。
毕业旅行回来就被妈妈告知有家媒体想要采访,心情不错的乐桑一口答应。和记者见面聊了两个小时,两天后一篇《当代“仲永”——我们的教育究竟错在哪里?》见报。
前几日还满口道喜的亲戚朋友,这会儿关注点全部转移到乐桑失去的天赋上。
啧啧点评着。
“你看,中国教育多么扼杀孩子们的创造性。”
“统一标准真是压抑了孩子的本性”
悲哀的眼神投向乐桑,仿佛她的前途再无光明。
仲永最后怎么了?
泯然众人矣。
可把面目模糊的众人拆开,每个都是鲜亮的生命,每个都有自己的特点,谁有那个立场可以把人模糊成众人。
电脑上还存着当年写了一半的稿子。
乐桑冲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窝在椅子上,点开来看。
年少文笔粗糙,但故事情节并不落俗套。
想来当时确实有被喜欢的资本。
只是那最后一节,罗盛意被全班孤立,桌子上扔了像动物排泄物一样的东西,远处顾止的眼神描写仿佛预示要走常见的狗血剧情。偏故事戛然而止。
乐桑关掉文档,揉揉眼睛。
翻出这周要发布的案件分析接着查资料撰写。
大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在身边人的推荐下乐桑去看了《盗墓笔记》,《鬼吹灯》,又自己扒了希区柯克,东野圭吾,阿加莎和柯南道尔的作品集。
再度开笔第一篇就是鬼怪志。
也算乐桑运气不错,一个美院的小哥哥甚是喜欢她笔下的精怪,用绚烂的笔法绘成作品集,一时间风头无两,乐桑借东风成立自己的个人品牌,公众号微博号各种社交网站齐齐运营,也收获了一帮忠实的读者。
后来一面为了留住关注度,一面也确实想让自己坚持做些悬疑案例储备,乐桑在自己的公众号开辟了一个奇闻异志栏,每周扒一个出名的凶杀案,做详细的描写。
虽再没有写言情的苦恼,但毕业后乐桑独居,扒过的凶杀案每晚都在折磨着乐桑的神经。
所以在言情方面的尝试,乐桑倒从未停止。
刚开始是在平台上开坑,被人骂了之后开始囤稿,唯一的读者就是付逸。可这些也总是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