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偷一块烟熏腊肉塞进嘴巴,满嘴流油

80年代早期和末尾,我也就是7、8岁到16岁之间。在集体土地下放、包产到户、家家捉襟见肘的年代,对于秋冬的美食,莫过于在冬天的时候,正在烟熏的腊肉,黄铮铮的、黑漆漆的,香味弥漫整个村庄,用手揪下来、用小刀割下来一块,塞进嘴里,满嘴流油!

挖灶台、找柴禾、请屠夫,准备杀猪

贵州的冬季,漫长而又寒冷,小孩子脸上、手上、叫上都会被冻伤,尤其是手上和脚上随时都是冻疮。大人告诉我们,孩子,冬天到了,准备杀年猪了,肯定有冻疮啊。

我们几姊妹就数着雪花落在鼻梁骨上、额头上、舌头上,看着老槐树枝干跟老爷爷的脸庞一样干瘪着,想着大肥猪挨刀的惨状,冬日杀猪的日子就很快来了。

杀猪前的准备工作还很多,主要是挖灶台、准备柴禾、烧开水、磨刀、买盐巴、请屠夫。可能是我小时候比较壮实的原故,也是家里长子,大姐自小外出打工,二弟常也不在家。爸爸总是老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跟着他去挖灶台。

锄头、撮箕、甚至是钢钎都要准备好,在二叔家门前挖灶台。大约个多小时后,全身出汗了,手酸了,差不多灶台就挖好了。灶台主要是便于放置杀猪烧水退毛使用的大锅,大铁锅四周还要铺上稻谷草或者玉米杆。那时候我年纪小,抬不动大锅,只有协助父亲将大铁锅抬上去,然后碎土将四周垒起来、密封,防止烟灰呛着杀猪匠和帮忙杀猪的人。

接下来就去找屠夫,这些人几乎都是在村子里非常知名的杀猪老手,他们几乎手起刀落,三两下肥猪就蹬腿,见了阎王。其中一个就是三叔的岳父,姓邓,个头矮小,但是杀起猪来却干净利落、心狠手辣、动作麻利。四五个壮汉在旁边抓住猪腿、猪尾巴、猪耳朵、用绳索绑住猪嘴,他摁住猪头,看了看四周的壮汉们吼道:“摁住啦?”大家答复:“可以了,来吧,动不了了!”大肥猪哼着、躺着,可能感觉自己末日到了,也懒得去挣扎,况且五六个壮汉摁着他,生死也就是片刻之间!

老邓师傅看了看猪身子没有动弹,右手背过去,瞬间从腰杆上竹萝里抽出尖刀,先在肥猪的脖子那里比划比划、寻找血管和软组织处,找准以后,很多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子、老人、妇女都蒙住了眼睛,生怕看到这血腥的、生死关头的一幕。只见他对着猪脖子用力一桶,一抽,手起刀落,肥猪就开始疯狂作死前的挣扎,鲜血如柱狂喷!但是老邓师傅很淡定,因为杀猪太多了,都是司空见惯的。爸爸往往高声叫唤:“快点拿盆来接着猪血啊!”胆小的妈妈就抖抖索索,将盆子放在肥猪脖子伤口流血的地方,一会儿就半盆猪血接到了。

上山砍柴,为了烟熏肉,也是拼了

喂养了一年多的老肥猪彻底断气之后,接下来就是拖到大铁锅边,用开水退毛、解剖、砍开、剔骨,然后用盐巴腌制三天,就要准备用柴火来熏烤了。但在柴火熏烤之前,需要上山砍柴、捡柴。

我家住在坝子里,捡柴需要到大山的深山老林里砍伐或者捡拾。

上山砍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从我家到大山,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程,再快也要四五十分钟。

砍柴需要准备斧子、镰刀、绳子,叫上村子里同样准备杀猪的小伙伴,一起上山,也是图个好玩。无论天气多么寒冷,那个时候的我们,只要父母一声令下,立即前往,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崎岖。

到了山上就开始寻找青棡木和比较坚硬的木柴,砍的砍一些,捡拾的捡拾一些,大概七八十斤左右,就回家了,但是往往不够,很多时候需要两个人一起,数量才够,烟熏出来的腊肉才足够香、存放的时间足够长、腊肉的价值足够高。

接着,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捆绑好柴禾,踉踉跄跄从深山老箐里走下来。下雪天道路比较滑,往往走一步滑三步,整个人如燕子般在泞泥的道路上飘逸,很多次都跌倒在泥坑里、雪地里、溪水边。虽然当时也有些疼痛,但是想道香喷喷的腊肉,肚子马上饥饿起来,于是有了动力,迅速下山。

到了家里,喝一瓢凉水,放下柴禾,千斤重担如释重负。

偷一块烟熏腊肉,满嘴流油,全村飘香

贵州的腊肉主要采取盐巴腌制之后,将猪肉自身的血水挤干,剩下的肉就比较坚实。湫腊肉还需要搭好架子,好像盖房子一样。首先找来四根粗壮的木头,用铁丝或者绳子捆绑好,然后纵向和横向都搭好几根,中间的距离尽量以不让猪肉掉下来为佳。

然后全家人都忙起来,把腌制透了的猪肉放上去,开始点火、烧柴,开始湫(熏)腊肉。

刚开始的时候,腊肉里面的血水因为盐巴的化学作用,还是掉下来,掉在正在燃烧的柴火上,呲溜呲溜的,溅起很多火化和灰尘来。我们看着呲溜呲溜的花火,还用手里的小棍子故意去敲打烧得通红的柴火,让火星子更加的呲溜呲溜。

火苗很旺的时候,蹿起来,跳得很高,直接奔着腊肉去了。那些腊肉逐渐的变成淡黄色、金黄色、深黄色,香味开始弥漫村庄,味蕾简直受不了,口水直流……

于是悄悄的看着最金黄的部分,用手指甲去掐,但是太烫了,肚子饿着、口水淌着,只好去家里拿来菜刀,左顾右盼、四处瞄瞄,看严厉的父亲是否在家里,简直就跟做贼一样的小心翼翼。慢慢对准金黄色的那一块瘦的,割下来,马上放进嘴里,虽然有些烫嘴,但是满足了好奇心和食欲,那些食欲就跟恶魔一样,早就在肚子里和全身上下转悠了。

嚼着,嚼着,满嘴生香,全村飘香,路过的大叔大婶都说:“小国,你家湫腊肉啦?好香啊”我一边鼓囊着腮帮子,嘴角的猪油也忙不赢擦去,就连连点头,表示对他们的回应。这个时候,算是童年里最滋润的时光,因为自己吃着腊肉,别人羡慕着、看着、仰慕着!

有时候湫腊肉偷吃的时候,只要听到父亲在村头咳嗽,我们马上心惊胆战、诚惶诚恐,因为父亲是出了名的暴烈脾气,只要发现我们偷吃腊肉,就算是喂进嘴里了,也不敢下咽。

一个秋冬,就是美味的全年

小时候我们都知道,过了冬天,除夕过年就距离不远了,那个时候也会吃上几个力所能及的好菜,至少母亲也会拿出全年珍藏的猪大肠、猪头、猪肘子,还会买一些豆腐皮、白豆腐、海带,做成几种不同的菜品。

但是过年的气氛,都是摆出来大家一起吃的,哪有偷着吃的香呢?

一年四季,无论是端午节、清明节、中秋节、春节,只有偷腊肉吃的日子,最让人揪心,难以感怀,味蕾跳舞一样感谢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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