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年间,猛兽横行,异兽争出,山岭连绵,南有丘谷,有巨人在卧,古人曰:赣巨人。后不计年,巨人走,留此膏腴之地。汉高祖六年置县,名:赣县。何为膏腴之地?水土丰美也!九连、武夷自东南、东北连入,罗霄自西北面入;平、桃、贡、赣四水交错于境。利苗之地多,且雨水充足,四季无旱。物美人盛,兴旺之象也!”
“其间多种稻。适年丰产,县富户以稻为材,取杨仙之甘泉,加之以晶糖,入巨瓮,置之阴处。过数月,至年夜,众人聚,取巨瓮置于庭。启一缝,香满屋,众人已迷离;及酒入器而未入口,涎液以至地矣;后入口,庭中宾客数百人,皆赞之。是夜客散,席间佳肴山珍,未有一痕;再观巨瓮,尽矣!”
“液如白玉,香过十里,其味胜延绵而不胜烈,有江南女子态;味甜,妇孺皆可饮。其时乡中有言曰:苦尽甘来也!”
(1)
康熙十八年的一个傍晚,二十九岁的刘应在犁完自己家的十亩地后,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他抽着一管旱烟,灰白色的烟雾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他有一张黑黝黝、年轻的,即便有烟雾遮挡,依旧能看出紧皱皱的脸。他的双眼虽然看向天空,心思却早已飞远,甚至对于女儿的呼唤都没有回应。他现在正沉浸烦恼中。
刘氏虽然在信丰算不上富户,但也有五十多口人,两百多亩地。但他刘应不是这个大家族的长子,只是一个刘老大爷第三个儿子。既不是长子,也不是老幺。按老规矩,长子掌控家里大部分田地;最小的儿子则或多或少会受到老大爷和老母亲的照顾,会多得到些田地。虽然五年前刘家那次分家分得还算公平,刘应当时分到了十几两白银、一幢老屋、十亩地以及包括一头黄牛在内的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本来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应该够刘应吃穿,甚至日子可能过得还算殷实。可能是老天看不得刘应过上好日子,多子多孙在富裕的人家看来是一件好事;可在穷苦人家或者不太富裕的人家看来,就是一场灾祸。
“只是五年,五年!”想到这里,刘应心里一阵恼火,都怪自己婆娘实在太能生了,五年来,就像下猪崽一样,一连下了五个孩子。五个孩子,加上一个几乎不能干重活的婆娘,家里就有六张空嘴。但干活的却只有他一个加上一头黄牛。自己婆娘也不是不能下地,有很多次她都生下孩子还没休息到十天就下地锄草,但只要是一看到锄不了两锄头便流汗喘气的她,刘应心里就一阵揪疼,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都怪自己管不住自己。但没办法,十亩地自己肯定是种不完,租给外人又填不满家里的几张嘴,只能自己干重活,婆娘干些轻快的。
刘应在想今天下午从外出到赣州城的五叔公那里听来的消息,说赣州旁边的赣县有很多很肥沃的荒地,近来有很多外地人到那边落户。刘应从小便跟这五叔公亲,五叔公看他一家过得这么苦,就出了个主意:卖掉家里的田,去赣县那边办一份田产。如果不出意外,钱足够买上三四十亩上等水田,余下的还能请几个长工。这样不消几年,等孩子都长大了,就可以帮忙干活,家底也会逐渐厚起来。
听到五叔公这个建议,刘应心里开始很心动,但这热乎劲他现在坐下来细想后,就冷下来了。
自己怎么可能舍得卖掉这些还没焐热的地?这可是刚刚分下来的祖地!即便它们都是一年打不了几担谷子的劣等水田。但只要自己挺挺,等孩子再长大些,他们便可以帮他的忙了,那时候他还可以去租李员外家的地种。这样不消几年,家底也会慢慢厚起来。所以,这赣县肯定是不能迁,风险太大了!
刘应对女儿回了一声后,将烟灰敲掉,跟在她后面进了房子。
未完待续
——火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