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于我来说,就和空气、水、食物一样,是最基本的生存方式。有的人喜欢在读书时营造一种氛围,要燃上香、沏一壶茶、点一盏灯,在微醺的氛围中开始阅读,仿佛这样才是真正的阅读。这种方式有点像吃西餐、饮红酒,有一套严格的规矩,先点什么、后点什么,什么样的红酒配什么样的食物,精致至极。仿佛只有按照这套规矩下来,你才是上等人,才对得起浪漫的环境和透着血丝的牛排。所以,这种读书带有仪式感、敬畏感,当然是极好的。
但是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偶尔装模作样的浅谈低笑、伸着兰花指、摇着红酒杯,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天天如此,我恐怕还是会想家里的土豆炖芸豆。所以,有一次礼仪培训,老师让我到前面做示范,老师讲一步,我做一步,几招下来,我就告饶了,“老师,我可以把酒干了吗?”引得下面学员一顿起哄。
我读书,也犹如典型的东北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讲究和仪式,因为读书就像在家里吃饭一样,自然而然,无需装样、无需打扮,可以打嗝、剔牙,舒舒服服,这样的读书才是我真正喜欢的读书。
所以,我的读书随时随地、无处不发生。蜷在沙发上、靠在床头上、倚在楼梯上、坐在马桶上、挤在公交车里,只要看到字,我的阅读就发生了,这才是我喜欢的读书。
说到读书,必须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小知识分子,生活在小县城,但是他们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给我最大的帮助就是教会我读书。我的妈妈是小学老师,70年代,老师的地位远没有现在这么高、也没有收受红包这样的事,唯一的便利就是我妈妈可以没收学生的小人书。总有学生在课堂上溜号,偷偷把小人书夹在课本里看,而且天真的认为老师不可能发现,我小时候也有这种心理,直到有一天我也走上讲台,才发现,那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他们掩耳盗铃的行为给我带来的便利便是我总是有小人书看,所以在我还不识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看书啦,而且是名副其实的看。
待到上学之后,爸爸妈妈出差回来也会给我们买书,记得一本描写东北山林少年生活的书被同学借去,久久没还,待到讨要时,对方已经记不清楚,顿时令童年的友谊黯然失色。小学阶段记得最清的一本书是日本作家石井桃子写的《阿信坐在云朵上》,反复看过很多次,在小镇里,天是那么小,路是那么窄,人是那么熟,这本书打开了我幻想的心门,每每随着阿信信马由缰、思绪飞扬。那个时候读书进入一种痴迷状态,只要是有字就要读,而且每读必进入无物无我状态,记得又一次去姥姥家,看到了《基督山伯爵》这本书,以我当时的年纪完全读不懂,但是就坐在炕沿上一直读下去,直到有人推我吃饭,方如梦方醒,待上桌一看,原来是包的饺子。而且是一大群人就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包的饺子,但是我却完全不知道,进入了心理学当中的心流体验状态。
上初中,妈妈为我定了很多杂志,比如《少年文学》这种。到了高中,我的杂志档次也上来了,已经开始订阅《人民文学》。想来我妈妈根本也没时间读《人民文学》,她至今不知道《人民文学》当中,有很多“少儿不宜”的内容。《人民文学》差不多是我的启蒙读物,刘心武的《3.15长镜头》、马合言的《五个女人和一条绳子》等等都来自于《人民文学》,我那个时候还在《人民文学》上读到过郁钧剑的诗。
现在想想那些能天马行空读书的日子真是幸福,你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和故事里的主人公同喜同悲,枯燥的生活顿时有了光彩,一辈子好像变成了几辈子。
直到今日,阅读的时光都是人生最好的时光,那些带着温度的文字温暖了我,滋养了我,成就了我。
z时至今日,书里的嘈杂,依然伴我度过尘世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