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三个月前的那句话:
“每当大门一开,坐在办公室的我们就屏气凝神,听着他们的“小马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略地,听着他们尖利的“号角”席卷这所学校的每一寸空气,就忍不住和大家一起哀叹:同志们,同志们,敌人又杀过来了,敌人又卷土重来了……你们先上,你们先上……”
是我写的。我偷偷把这句话中的主语“我”换成了"我们”,来获取一些表述的安全感。“敌人杀过来了”是我自己说的,没有什么“我们”。那的的确确是我当时当刻的真实心境。
可写下那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之所以敢开玩笑说“他们是我的敌人”,是因为,我打赌,至多一个学期,他们会成为我最亲爱的战友。
时间证明,不用一个学期,三个月就够了。
这是上周五,我和孩子们在操场嘻戏。
我们随意做点什么,弹一会口风琴,看一会书,画两笔画,一高兴围着操场跑两圈!累了,躺在草地上看云,看着看着还要翘起二郎腿念首小诗。
我一会看你
一会看云
看你的时候很远
看云的时候很近。
我们甚至不懂这首诗的意思,只是朦朦胧胧觉得它美。
念完诗就纷纷表示“我有灵感了!”“我也想好一首了!”
这几乎成了我们班的常态,抓住任何大大小小的时机,只要一兴奋,那就是写诗啊!
有时候,我分不清是写诗改善了我们的生活,还是我们越来越诗意的生活在创造诗歌。
总之,我和孩子们之间三个月来由对峙的“敌人”转化为亲密的“战友”,离不开诗歌,这个看似最无用的奢侈品。
放学的一团嘈杂中,一个孩子竟然跑来告诉我,“老师,我觉得现在的景色好美!”
简直让人要落泪,这是一个比一首好诗更重要的“诗心”啊!
自从我说叶子美,这个孩子就每天上学给我带落叶,我问他:你怎么又拿叶子给我!
这孩子腼腆地笑着不说话,其他孩子在一边接:老师,我知道,他可能是喜欢你!
哈哈哈,他不可能喜欢我,他一定是喜欢我!
因为一个孩子说,今天风景真美,我们也会任性一次,让家长们在门外多等一会,等我们看完夕阳!
Emma老师跟孩子们说:为了我们多玩一会,值班老师,家长,都在等我们呢?
孩子们没心没肺地咧着嘴笑:可是我们好开心啊!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看完夕阳就有孩子告诉我:太阳像一个发光的向日葵。
第二天又有个别孩子交来了诗:
太阳是玩木头人的高手,
一看它,它一动不动。
不看它,它才动了那么一点点。
谁都玩不过它,
总有一天,我要玩过它。
——【中】张琳
因为当天要写其他主题,我并没有要求再写诗,可对孩子们说,写诗已经不是一种要完成的作业了,他们乐在其中。
每天都有同学催我改作业!甚至看我在课间看闲书,严厉地批评过我:你你你,你不改作业,还在这看漫画!
他们太想让我知道,今天又写了多棒的诗!
这是前些天,我们的风之诗和雨之诗。
这两个主题,我们产生了许许多多的优秀作品,之前已经在公众号上整理,发表,这里就不再赘述。
诗?孩子张口即来:老师,你的声音就是蜜!
这是我们班最先主动写诗,坚持写诗的孩子。她说,自从她的诗在小桥音乐会上被读过,她就有了一个梦想,要成为李白一样的诗人。
现在这姑娘已经不那么耀眼了,不是因为她不努力!
是因为太多孩子打开了诗歌大门,梦想着当李白。他们写诗总是先交代朝代【中华人名共和国】和作者,是因为在语文书上,他们看李白也是这么整的。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们来看看他们最近的大作吧!
大山的由来
大山想触摸天空,
于是伸出手指,
手指穿过云彩,
人们把它叫做大山。
雨的由来
织女想去织彩虹,
但却只织成了千万条银丝,
它透出白云的身体落到地上,
人们把它叫做大雨和小雨。
星星的由来
天空像妈妈一样,
每年都生一些小宝宝,
眼睛都特别亮,
人们把它叫做星星。
黄河的由来
海想把月亮沉到海底
却把海水冒出来,
到处都是水,冲破了房屋,
这是人们最痛苦的时刻。
雨的由来
有一只小鸟啄破了月亮的脸,
月亮哭了
月亮留下的泪就是雨。
(早上没教作业,潦草补了一个,我一看随便一写,写成这样,也不忍心批评她了)
太阳的由来
盘古用大树扫天
却扫出一个窟窿
让女洼补了一个火球上去,
这就是太阳。
雪的由来
白云想去拥抱彩霞,
但却碰掉了几朵云花,
透出天空的颜色,
人们把它叫做雪。
——李雨琳
(有修改)
你寄给我一棵树,
说是山的头发
我寄给你一条海带,
说是海的头发,
从此,我听到海的故事,
你听到山的传说。
——郑文博
你寄给我一颗星星,
说是天空的眼睛,
我寄给你一扇窗户,
说是房子的眼睛,
从此你看到房子的变化,
我看到天空的变化。
——王梦泽
你送给我一颗红宝石(刚出生的太阳)
说是清晨的眼睛
我送给你一颗星星
说是夜空的眼睛
从此你看到夜空的美丽
我看到清晨的笑脸。
——李雨琳
知识
你教给我无穷的知识,
说是成长的营养。
我给你无限的笑容,
那是很好的回报。
从此以后,
我得到许多知识,
你得到更多的笑容。
——王嘉鈺
我把妈妈洗好的衣服,一只只挂在晾衣架上,上衣花花绿绿的,绳子就变成了一个柱子,衣服变成了红的灯,绿的灯,黄的灯。衣服和绳子组成了一个红绿灯。
我把妈妈刚洗好的袜子夹在衣架上,绳子就变成了一个小火车。
我把爸爸刚洗好的衣服挂在衣架上,绳子就像一群正在爬树的猴子。
我把爸爸洗好的裤子一个个夹在衣架上,绳子就变成了三个裤子飞机在空中飞。
我把妈妈洗好的裙子一个个夹在绳子上,绳子就变成了一个冰淇淋在阳光下融化。
(孩子说的是衣服不断地滴水,就像融化的冰淇淋)
这个孩子写绳子上的衣服变成了太阳!我正觉得莫名其妙,看看孩子的画,瞬间懂了!这想象力!
这孩子把衣服想成一只大蜈蚣!哈哈哈!
裤子成了山洞!就问脑洞大不大!
同学们的杂音
就像一群蚊子一样
把我叮得七上八下。
同学们的杂音,
总是断断续续的,
蚊子肯定是害怕了,
咦,同学们的杂音停了,
是不是蚊子飞走了?
同学们的杂音又响起来了,
是不是蚊子又来盯我了!
这首诗在我们班很流行,班里一但乱一些,孩子们就纷纷说:蚊子又来盯我了!
钉子的声音像闹钟的嗒嗒声,
它使我想起时间不能浪费!
老鼠的声音像工人拧螺丝的声音。
咦?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工人没有力气了呢?
我的嗓子哑了一周。这一周,我在想的是,如何把这个悲惨的事变成一件好玩的事,至少变成一个写作素材!
最终也没怎么想出来……
写声音这首诗时,我说,你们写写我的嗓音吧!几个孩子憋着笑,下课跟我说:我们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是不是觉得我的声音像猪的声音?”
孩子又笑。“快去写吧!写作就是在建立自己的王国,是最自由自在的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屁也能写,猪也能写,只要不庸俗!”
最后果真有个孩子写,丁丁老师的嗓子哑了,像猪的叫声。我猜,他写的时候一定是像在触犯某条禁忌,写得惊心动魄!
我和孩子们走到龙美,成立新月教室已经将近三个月。
倘若哪一星期,我的孩子们在创造的路上停滞不前,那我整个人就会感觉到辛苦和疲惫。
毕竟每天不仅要上课,孩子们从4点多放学回去以后,除了20分钟吃饭,我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批改作业,背课,处理班级其它事物,一直到晚上11点左右。
这种疲惫何以慰藉?那就是孩子们的创造!
很多个早晨,我都怀着激动的心情起床,来到我们的教室,期待孩子给我带来新的作品!很多个早晨,我们一来就讨论新诗,我们的教室,常常因为那些了不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沸腾和尖叫。
诗歌于我们而言,是荷尔蒙,是兴奋剂,它给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感受,新的启发”,它让我们在乏味嘈杂的日子里, 胸怀日月,常新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