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有很多条地铁线，它们如蛛网一般连接了东西南北的五个大区。其中，4号线是我认为特别的一条。4号线北起贫困的布朗区，向南穿过中央公园旁优雅时髦的上东区，在中央火车站和其他几条地铁线交汇，继而路过嬉皮文艺的东村，一路踏入华尔街。随后在曼哈顿最南端的渡船口拐个九十度的大弯，钻入河流入海口，再从布鲁克林跃出水面，停在布鲁克林腹地。
每天的早晚高峰，在相当长的距离内，形形色色的人总是挤在同一节狭小的车厢里，偶尔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彼此，目光对上又迅速移开。车厢拥挤的程度虽然不及北上广的早高峰地铁，但也足以让人放弃腾出手查看手机或者读书的想法。广播会不断提醒大家把背包从背上放下来以腾出更多空间。这时候千万记得让包紧贴着自己。不是为了别的，我就看过穿着小套装的女士人走出了两步，包还被卡在人堆里，回头伸手用力一拽，连耳机也因着连接线在包里而掉了下来。这时候本看着温柔的眼也充满了怒气，豆沙色的唇也黏了几缕发丝。挤着的人被这么一拽才注意到被卡住的包，膈着两下脸上也不好看。有几次许是发现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下一秒回过神来担心自己的形象，开始自顾自解嘲般和旁边的人说话抱怨：“这该死的地铁真是要把人逼疯了”。“我知道，就是这样的”再加以一个得体而自嘲的笑容，就是旁人最标准的回答。
当然也有不那么挤的时候，避开早晚高峰，车厢里除了坐着的两排，只站了三四个人。我的通勤总是往返在中央车站和华尔街。从华尔街上车或者到华尔街下车的人，大多穿着精致。男人西装革履，大冬天也不怎么能见到厚重的羽绒服，而是羊绒大衣居多。女人倒是不排斥羽绒服，但是也大多里面搭配着职场风的羊绒衫加西服裙。大多数女人的指甲都涂了得体的裸色或粉色，偶尔看见深蓝，暗黑，祖母绿等颜色的指甲，我都会偷偷再多看一眼，想着她说不定是在某家金融机构的市场部或者设计部工作？像我这样讨厌涂指甲的可能就是个异类吧。有时候两个相熟的年轻“金融男”一起在华尔街上车，那么即使车厢里还有很多座位，他们也必定不会去坐的，也许是因为站着聊天更显气场。他们谈论着某家公司的八卦，融资，买卖，大单子，也谈论着某个新来的菜鸟，还有人力资源特带劲的妹子。年纪稍大的金融男人往往不会结伴，不爱说话，也不急着等到有信号看手机查邮件，就那么站着，不知是不是回忆起金融市场十几年的腥风血雨，或许还有自己杀出的血路，付出的年华。
在华尔街上车的这些人绝不会北上到贫困的布朗区，但我见过黑人母亲带着六个孩子从布朗区乘车到华尔街。贫困落寞还是纸醉金迷都只是几个车站的距离，列车开过，都转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