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昨天,关于过去,总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就像春日里踩着阴湿的青苔,企图叩开那扇叫做过往的柴门。我应该是比宋代那个诗人叶绍翁幸运,苍苔之上,健足一双,久叩之下,也有回响。
第一回叩,嗒嗒嗒。
有脚步声传来,柴门被打开,来人浅浅一笑,春风跟着抖擞,院落里花枝乱颤,当我迈入门槛的一刹那,那人放声歌唱:梦醉十载,前缘似风,不等人识君,渐沉西日中。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身无长物,一个箱子就带走了寝室里我所有的东西。我已经忘记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我是否有不舍,时光总是推着人向前的,出了那个门,就再回不去。关于大学里的种种,印象里简直比压在箱底的那一枚信笺还薄,上面只有三个大字:我还好。
升到大二时我们即从稅专搬到学生公寓,相比之下条件好了许多,然而我却更加怀念住在税专的那一年。去老乡的寝室蹭电视看,因为闹非典,不能随意出门,只有周末的半个下午能够出去一次,类似放风,本来一个普通的自由院校忽然之间成了封闭式管理,我只觉得好玩。既然人出不去,就写信给自己的友人,介绍新生活的种种,雀跃地向他描述非典管理之下一对情侣是如何隔着铁栅栏亲吻的,还有每晚上自习,有多少人借学习之名靠近异性排遣无边的寂寞,这种被圈在一起的人的寂寞也只有当时的我们能深切体会。大概,我向友人描述这些时无意识的透露了自己想要恋爱的一颗心。
第二回叩,嗒嗒嗒。
久久没有人应门,我等在外面,静静得等,来回踱步。渐渐生了一种着急,想进去探个究竟,又有寻访不遇的失望。
很坦诚的讲,在我心里一直有种耿耿于怀的情感,像根刺卡在喉咙边上并不影响吞咽,偶尔一日睡醒起来却会隐隐感觉到痛,并且这痛感直达身体各处,通过敏感的神经,总要在心里翻一次浪才会舒坦。当年本是自信满满的以为能上重点高中,结果却去到了普通高中。我无法预知倘若去到重点,境地是否不同,但心里真真实实觉得它的确影响到了我的人生。那一年不开心到极点,不知用多久才化开浓浓的郁闷,不想对任何人说,如今却像个长舌妇人般爱唠叨起已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好像要证明自己其实很棒,那是因为现在太差。冥冥自有天注定,你觉得不公时,恰巧老天也会审判,这就够了。而且,我爱在普通高中里遇到的人,他们很好,这就够了。
第三回叩,嗒嗒嗒。
有人在门里轻声问来者是谁。我只是个随意的访客,看门内桃花开得鲜艳,一时心动想借主人的院落细细观赏,于是叩响柴门。这样唐突的举动实属冒犯。
初中时生冻疮,手肿的像馒头,手背还像馒头蒸大了似的裂开了花。开春万物复苏之际也是冻疮最难忍受之时,尽管如此,我仍然不会忘了擦一张惨白的脸去上学。初中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张狂的时期了吧,我有点讨厌初中的自己。有人一针见血的指出,我并不是不喜欢高调,而是不擅长,所以,初中的我非常的拙劣,在数学公开课上公然挑战老师的教学,在英语课上笑个不停,在生物课上随便插话。我像个三岁幼童般不懂收敛的吵闹了三年,以至于现在想起来的关于初中的记忆都是想毁掉的作案现场,真是无法有让自己骄傲的东西。我只是一味用力的证明自己存在,但是有一位语文老师在她教我的生涯中从未点过我的名,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关于昨天,关于过去,总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就像春日里踩着阴湿的青苔,企图叩开那扇叫做过往的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