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到的这句话,只觉得心里一颤,喉咙哽咽,泪水模糊了双眼。
而今,我在电脑上轻轻敲出:子欲养而亲不待,潮水般的往事涌出心间。那些逝去的亲人们,一张张慈祥的脸,在脑海浮现。
那年,我上高三,下午我刚走进教室,妹妹红着眼来告诉我爷爷去世的消息,我请了假赶回去时,爷爷已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正屋中间,脸上盖着一张麻纸。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守着灵灯看护爷爷,老是听见爷爷在呼吸,我掀开麻纸,看着爷爷。
爷爷闭着眼睛,灰白的脸上,宁静、慈祥。只是平时睡觉时老爱吹气的嘴唇紧闭着,就好像生了气懒得理我一样。我摸摸爷爷冰冷的双手,眼泪夺眶而出。
一生辛苦奔波的爷爷,一生灵魂孤独的爷爷,一生善良木讷的爷爷,没能等来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就撒手而去。
我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是170元,我给奶奶做了三件套,灰的确良大褂、短袖和裤子。奶奶高兴得逢人就说,是我给她买的。
我从小和奶奶睡一个被窝,寒冷的冬夜,奶奶把零食给我拿在被窝,我俩边啃零食边唠嗑。奶奶把斜襟棉袄搭在被子上面,歪在我这边,我缩着脖子就躬在奶奶的棉袄领子里,暖暖的。
后来我结婚生子,回家的次数少了,每次回去,给奶奶带点吃的,奶奶用手摸摸我的头,颤巍巍地告诉我,别乱花钱。
我总是大声地告诉奶奶,等我孩子再长大点,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就把奶奶接来,让奶奶享享清福,奶奶张开瘪瘪的嘴唇,幸福地笑着,点点头,但奶奶没有等来这一天。
妈妈总是和我讲,姥姥是个孤苦伶仃的人。姥姥和小舅住一个屋檐,但小舅对姥姥却不怎么好。每次夏麦收后,小舅总是把晒好的麦子装在编织袋里,或三步一袋或五步一袋竖在地上,害得姥姥走路像走迷宫似的,颤悠悠的小脚来回绕着。
后来小舅盖了新房子,姥姥总算和小舅分了家,但姥姥吃的米面,得小舅用称给姥姥称好。每次缸里的面快吃完时,就喊小舅来称麦子,好提前加工好面粉。这次也一样,但小舅迟迟几天不给姥姥称来麦子,眼看面缸见底了,姥姥急了,催了小舅几回,小舅吹胡子瞪眼睛,姥姥生了气,和衣躺在床上,这一躺,就再也没起来,我结婚时,姥姥没能来。
姥姥去世后,姥爷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走起路来步履蹒跚的。姥爷是一个心思重,性格随和的人,平常嘻嘻哈哈的,苦事、难事都装在心里。大舅看小舅对姥爷不好,只好把姥爷接到家里,想让姥爷享享清福。
大舅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城里,相隔不太远,我休息时会去看看姥爷。
在那个周日,我再去看姥爷时,看姥爷兴致勃勃,精气神十足,便邀约姥爷一起到我家住几天,姥爷欣然前往。那时,我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与公公、婆婆住在一起。
姥爷在我家里住的很开心,我却暗暗担心,因为怀孕反应强烈,我的饮食全靠婆婆服侍着,我拍婆婆怪罪我,给她增加负担,既得照顾我,又得照顾年迈的姥爷。
姥爷住在我家里,仿佛忘记了要回大舅家里,大舅也不提接姥爷回去,我则怕公公婆婆怪罪。那天下班后,我想让丈夫把姥爷送到大舅家里去,就和姥爷商量说,过几日再来我家里住,姥爷什么也没有说。
事实证明,我是错的,善良的公公婆婆丝毫没有责备我,说我该让姥爷再住几日的。我想,有机会的,等我好起来,我还会再次把姥爷接回来住的。
就在这天下午,刚好大舅也来接姥爷了,姥爷高兴地和公公婆婆道了别,坐上大舅的车回去了。
回去后不久,姥爷就病了,医生的诊断:食道癌。
我没能得到再次接姥爷来我家住的机会,刚生下女儿不久,姥爷就去世了,我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定是因为我的不孝顺,让姥爷生了气,气郁结在心里,转化成了癌症。
无数个想念姥爷的日子里,我深深地责备自己,可这世界终究没有后悔的药。我只能祈祷善良的姥爷,在遥远的天堂,原谅我的过错。
每次看到“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我就想起了这些逝去的亲人们。幸好,我双亲健在,还有孝顺的机会。但那些遗憾还是会时不时的提醒我,有些事来不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