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高尔基的童年,伴随着他的是姥姥对他无法言表的爱抚,周围人各式各样的不幸及那位无处不在的上帝。他说:很多年之后,我才逐渐明白,生活贫困和穷苦似乎使俄罗斯人喜欢上了拿自己的不幸寻开心解闷,他们很少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感到懊丧和羞愧。在漫长的生活里,不幸就是它的节日,火灾就是它的狂欢;在一无所有的面孔上,伤痕也成了一种点缀。可我疑惑的是,现代社会物质丰腴,上帝仍不忘记惩罚人类,我们大多数依然生存在贫乏的精神世界里。
我的童年,就从我的身体说起吧!妈妈经常翻出我儿时的照片说:这是你出生几个月时照的。我问:头怎么是歪的,腿怎么是弯的?她总说:“你现在已经好多了,刚走路时两条腿自己能把自己绊倒,你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中心医院抢救不了,是一位80多岁的江湖大夫救了你,你应该去感谢他,不过他已经过世了”。原来我差点被上帝遗弃了。
这段三岁以前的记忆发生在包头,等我记事起,是在张家口的一个小村里。离村不远处,有我爱着的小河,每到夏天,小伙伴们会相约去河里抓鱼,偶尔也会无意抓到软软的青蛙,抓到的小鱼喂猫,大鱼喂我。秋天的小河里会有很多红头蛇,这让我很害怕,做梦也会梦到很多蛇。一天大雨,父亲从河里抓来一条大水蛇,回家蒸熟后放入盘中,等他的酒回来后只剩下一根蛇骨,他冲我笑了笑,啃着他的骨头,喝着他的酒。等我再次回到小河,它已干涸。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家有两头牛,是牛妈妈和他的孩子,平时由这位妈妈负责来回运粮食,有一天老黄牛静静地注视着什么,我好奇的凑近了看了看她,她敏捷的凑了我一脚,我也就不喜欢她了。她的儿子很壮,很乖顺,有时我会骑在他的背上,我没有见过他长大的样子,就被父母卖了。秋天的地里,麦堆下面藏着很多粮食,小老鼠们到处偷粮,吃的肥肥的,它们也成了猫咪的美味,我每次都可以给猫咪带好几只回去。记忆深刻的还有父母田间地头的军用水壶、月饼和红红的秋苹果。最让人兴奋的是采蘑菇,百亩树地里有采不尽的树蘑,每当看到大树根下有虚土被顶起包的时候,我就兴奋地挖下去,周围会有一片蘑菇区,至今我们还可以吃到家乡亲人寄来的树蘑菇。
冬天到了,家中杀了猪,这一天父亲拿着半只猪骑车带我到邻村,我问我们要去做什么?他说去买猎枪。当真,我们带去了猪肉,买回了猎枪,远射200米。子弹头就是自行车里的滚珠,还要用柴火上绿色的部分制作炸药,现在说来感觉有些恐怖。就是这样,我们用猎枪打野兔。有时父亲和叔叔们一同上山围追兔子,有一天父亲邀请我帮助他围堵野兔,我见兔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再看到猎枪,我和兔子一样的惊慌。某一天,父亲带回了一只打死的哺乳期的兔妈妈,还带回来他的两只小幼崽,我把死去的兔妈妈的奶挤到盘子里,它们也不喝,后来也都不见了,现在再想来,心里酸涩。
春天,父母在田间锄地,我也帮不了什么,就坐在地头傻看着,不时的,他们锄到地头会给我一只蚂蚱,我刚一拿到手,蚂蚱就会恶作剧式的吐出黄黄的东西。父亲还会用他的外套给我扑蝴蝶,这项技能似乎我更娴熟,直接用手就可以,直至现在我还喜欢抓蝴蝶。
我的童年似乎是不缺乏伙伴的,有时候小伙伴们来找我玩耍,我会机智的让母亲给我盖上被子,假装睡着了,把他们打发走,因为我的伙伴太多了。我还需要时间陪伴我的宠物们。我的大黄狗她一次生六七个孩子,我要在他们的窝里挨个宠爱他们,他们都是短毛品种,突然有一只是长毛狗,我便恳求父母把它留下来陪伴我,就这样它没有被送走,可它有个吃鸡的癖好,它把母鸡的孩子咬伤的,咬死的,激怒了父亲,父亲拿起棍子打在了它的嘴上,出了血,我强力维护着我的长毛狗,父亲差点把我也揍了。家猫白天都不回家,我白天几乎见不着它,晚上回家,一般它回来我就睡了,它会很自觉的到被窝里找我睡觉,一天妈妈让我藏到被子里不要让它找到我,结果它闻了闻各张被子的味道,还是找到了我。
十岁这一年,我还在村里过着往日的惬意时光,不爱学习,不爱识字,父母却说要举家搬迁了,试图改变黄土地里贫穷的命运,我问我们去哪里,他们说去包头。于是,动物们都不见了,唯一有印象的是他们说大黄狗卖了一百块钱。城市里的孩子与我不同,总是感觉格格不入,他们会嘲笑我的乡音,会嘲笑我不认识拼音。我在村里的书堂从没有老师让我交作业,老师也很自由,某一天我回家告诉母亲,老师的男朋友来找她了,老师让大家下午上自习,其实我根本不懂自习是什么意思。城市里的老师每天逼着我写作业,还要家长签字,从那以后,我就没有真正的童年了。
童年短暂,却又充满趣味性,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似乎更懂得童年的味道,无拘无束,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