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至今,我也将永远记得那些回不去的日子,青春枯萎,记忆里的棕色根茎深埋土壤里,被季节遗忘,交由过往保管,长长久久,永生不灭。
我常常想起那些往复的五月,丢失睡眠的清晨。撑着混沌的大脑走到户外,南方的春去得晚,寒意料峭悬在空气里,从宿舍到图书馆的三五百米,在冷风的催促下,几分钟就能走完,来不及细步掂量心事,空袭而来的惆怅,很快就被遗忘。
当我们再一边回顾从前的光阴,伸手抚摸又扑了空,意料之中,人们总爱拿泡沫形容回忆,因为它梦幻却易碎,可往事更像漂浮在阳光里的尘埃,在黑暗伶仃的日子里悄然隐去,又在下一片晴朗里旋转,朝朝暮暮,你握不住,你看得见,你忘不掉,你躲不过,在无数个喜悦或感伤的日子,它扑向你,躲避你,敲击你,抚慰你,你明白,世上没有一件事,会比回忆更复杂的。
朋友发来新近录的歌曲,仍是喜欢的赵雷,歌词里有一句“我多想和那些光阴永远住下来”,如一声闷雷,沉冗地砸在心里,无忧愁的理想日子发出一声闷哼,我们都不能,在那些清脆嘹亮的晨鸣里,再走一遍。
02
“孤独的人才以回忆为生,过得很糟糕,专门拎了愉悦的碎片,麻痹自己,要是我能回到过去,一定过得比现在好。”在失落的日子里,也曾试图消化过朋友的这个观点,可清醒的时候,我知道,记忆从不是矫正生活的工具。快乐也罢,彷徨也好,我都需要它,来证明我存在过。
最近梦很多,白天读了悬疑小说,夜里我就成了侦探或是受害者,气氛渲染得紧张兮兮,可总是没到结尾的那一刻,就被闹铃骤然截断;若是偶然谈论到过去的某段回忆,黑夜将我带入梦时空时,我就能如愿变成十来岁的模样,填补遗憾的洞口。
一种气味、一个天气、一首歌就能唤醒的记忆,犹如夜里最浅的睡眠,惊醒之后,辗转反侧再难睡去,我们用杵臼捣碎旧事,混着酒和汗液,淌入黑色绸缎的天际。可惜,我们没有一本完整的“关键词记录手册”,唤醒记忆的元素,像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
03
有一天我与Y在电话里聊到了“梦想”,她沉默了很久,又以轻松的口吻戏谑到,我们好像越来越不懂如何向往这个东西了。
和她大概有两三年没聊过各自的理想了,现在开口,却像是件使人羞耻的事,让我产生错觉,毕业前,坐在树荫下的阶梯旁,望着充满活力往来的学生,不言不惭地说“我以后一定要拍一部属于自己的大电影”,那个侧脸柔和、笑声粗犷的姑娘,只是我错位的记忆里某个支离的片段。
谈理想好像太煽情了。
“我一定要做个不平凡的人”,如今,我好像也只敢做平凡的梦了。
我最不擅长写这些碎片化的、像吐槽一样的散文式。
可今天非得死死地把自己绑在“我多想和那些光阴一起永远住下来”这句话上,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忧愁什么。
过去的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值得怀念,而我也想尽办法留住它,以影像、文字、乐曲、交谈,适时的缅怀犹如敷面膜做保养,频繁密集的怀念,则像注入过多的玻尿酸一样,让回忆耷拉下松垮的皮囊,面目全非。
现在也很快乐,成年人式的快乐,冷静而抽离,仿佛站在河这岸,目送日子摆渡而过,它挣扎、顺畅、苦痛或平静,我尽收眼底,唯有自知。
最想感谢的,是身旁依然怀着热爱的朋友,拍喜欢的片子,唱喜欢的歌,做喜欢的工作,不计后果地去追逐,勇敢地去失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写东西总有种写广告片VO的职业病,喜欢对账、故弄玄虚、打青春情怀牌,啊呸!)
至少在她们身上,我还能真切地相信梦想这回事。
祝自己找回狂爱的东西吧,灰白色的冬天,至少,狂风是猛烈的,并不是万物都是死寂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