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大部分的作秀节目都是事先彩排好的,我对此类节目开始感到抗拒,不会花时间去看,也不会去关注相关资讯,更无兴趣参与此类节目。
任何言之过早的话语都将使你成为一个善于后悔的人,幸好我只是不喜欢作秀节目,并没有与它势不两立的决绝。这不,就有一个节目组向我发来邀请了。我要是说过一竿子打死所有作秀节目的话,真的没有任何脸面出现在各位导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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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若不是这些作家以导师的身份加入节目组,我肯定都不会多看邀请函一眼。我如此孤傲,并不是因为我在写作方面有多大的成就,可能恰恰是因为我默默无闻,自觉怀才不遇,才不屑于与业界中人相识。我知道写作的人,一旦有了点名气,眼睛就不知长哪里去,看别人的文字都是垃圾,只有自己的才是文中之凤、无懈可击。要我腆着脸去向那些人讨教?切,我还想多过几年的自在日子。自由思考,自由写字。
而那些导师们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作品和人品都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他们绝不会用贬低后辈的方式来衬托自己的高贵,即使我还没有见过他们,我依然相信。
果然我的相信是对的。当我拿着自认为还不错的短篇作品《男女之别》给导师们看,他们一点“作”秀的感觉都没有。
在场的四位导师,第一位是坐在最右边的威廉·戈尔丁老师,在威廉老师旁边坐着的是年轻的太宰治,随即是爱伦·坡、考琳·麦卡洛。
我不知道节目组为何要这样排位置,我只知道,离我最近的导师是太宰治。
这场“作家秀”有点像我们熟知的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之类的。所以大家应该知道大致的流程吧?简而言之就是,我先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给导师浏览,然后导师轮流发表自己的看法,或者提问,最后四位导师对我是否晋级有一票否决权。至于晋级了又是什么流程,我就不得而知了。对我而言,整个过程很轻快,就好像我与他们是老朋友一样。
“大致看了下你的作品,因为是如走马观花一般,所以我这里也不做评价。可能其他导师会有更好的想法。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写作?”威廉老师第一个发问,我感到十分紧张,我最近才看他的作品《蝇王》,对他了解颇微,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否令他满意。
“导师您好,我并不认为自己选择了写作,这是我的一种生活和思维方式。每当我遇到一件极小的小事,我也会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它们多到我的脑子装不下,我只好把它们用笔记下来。与其说是我选择写作,不如说是写作选择了我。”我尽量显得自己更有信心一些,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曾动摇过,谁都会看不起放弃梦想的人吧。
威廉老师对我的回答不置可否,点点头,就把话筒放了下来。我说了声谢谢,把头摆正,目光和太宰治相对。
“你的这个短篇里有谈及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这个东西说实话我不是很懂。想向你讨教一下,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太宰治导师的这个问题,大概是想了解我的三观,要知道,他是从男权社会出来的作家,我的观点对他来说可能非常新鲜。
“额,说实话,我不是很懂男人,也不是完全懂得女人。世界上有多少个男人和女人,就有多少个男女之别。我不能说,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一定是什么,但他们确实有天壤之别。恕我打一个无礼的比方,男人看《人间失格》会觉得写出了自己的心声,而女人看了会感慨这个作者实在太自以为是,好像他从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引出导师的经典著作,可能会遭受极大的谴责,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说服太宰治导师相信我的观点,很多事情他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不会懂。
“很感谢你能这么说,谢谢。我暂时没有其他疑问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感激我,并没有为我等菜鸟拿他成名作品说事而感到恼怒。但我还不确定其他两位导师是否也能像之前两位一样温和。
爱伦坡老师的形象比较随意,长过耳垂的卷发被他顺手缕到后脑勺,还有一些稍短的卷发时不时地跑来他眉毛和眼睛之间的位置捣乱,不过他看起来很享受收拾它们的过程。
在这个“颜值”高于“才值甚至“财值”的年代,应该没有人会像爱伦坡这样上节目吧?但这也是我最崇拜他的地方之一——能够坚持做自己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嘿,你好。我看过你的作品了,不过你好像还没写完,对吗?”
坡导师不愧为“推理小说之父”,在如此短暂的阅读时间里,就看出我作品的缺陷了。
“坡老师、其他三位老师,我很抱歉。这部短篇确实还有下半部分,并且我完成了它。因为下半部分是以女人的角度来写的,作为一个常年单身的女人,我自认为写不好与性爱有关的文字,且若我真的写得惟妙惟肖、宛然如生,熟悉我的读者定要考据一二,这将给我带来不少麻烦。与其如此,我便放弃了将它公诸于世的机会。”
“哦~”坡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不确定逻辑缜密的他在思考什么,但我说的都是真话。关注读者的感受这件事,我一直不是做得很好,但是在作品质量与关注重心的博弈之间,我还是很谨慎的。
“看来你很在乎读者的感受啊。”坡老师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深沉地说道,“但是读者真正关心与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在于作者的真实经历。”
坡老师一副“你明白吗”的样子看着我,我赶紧拿起手里的话筒对他点头称是。
“读者读你的作品,是因为你的作品能给他带来……嗯……快乐也好,刺激也好,资讯也好,总之所有他们喜欢和追求的东西。”坡老师咽了口水继续说道:“比起这些来,更加关注作者本身的读者很少很少,亲人、朋友这个范畴可以另当别论。那你的读者定位只是亲朋呢,还是更广阔的人群呢?”
还别说,我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在自媒体大行其道的时代,好文章多了去,凭什么让大家来看我写的呢?
“老师你好,现在我的作品是这样的情况。我每天都会写字,经常发布的平台是微信公号,偶尔也会发在其他平台的专栏里面,就所有反馈来看,我的读者大部分都还是我的亲人和朋友。既然他们占我读者总量的大多数,我认为考虑他们能否接受还是很有必要的。当然,我还是以随心所欲地写为主,不太关注数据的变化。”
“你前面说过,你认为是写作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写作,这点我很赞同。但既然如此,你何必要多想你的文字可能会给读者带来或不满或猜疑呢?有这样的心理包袱,可写不出好作品的喔。”
坡老师的意思到底是要我把读者的需求考虑进来,还是专心致志写自己想表达的文字呢?因为我情感上更偏向于后者,所以我是这么回答坡老师的:“谢谢老师的耐心指点,我明白,若没有深厚的文字功底,是不可能会写出读者喜爱的作品的。而要达到各种文风信手拈来的水平,需要专心磨砺文笔,这种时候,专心写作就好,潜移默化间自会达到新的高度。谢谢老师的提醒。”我向坡老师鞠了一躬,同时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哈哈,我和在座的老师都不是权威,只有适合你的成长之路,才是正确可行的。加油吧!记住,写作没有灵感的时候也不要喝酒哦!”
我明白坡老师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大部分作家都有酗酒、抽烟的习惯,他们喝酒、抽烟的时候,最接近自己的灵魂与思想。但这不应与写作如影随形,一定还有其他获取灵感的健康的途径。
正当我在脑海里搜寻具备良好习惯的作家的名字,考琳·麦卡洛拿起了话筒。说实话,经历了三位导师,尤其是坡老师的提问,我现在挺累的了。如果考琳老师也和坡老师一样提如此犀利的问题,我恐怕会招架不住。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至少有收获了,晋级其实是次要的。
“嗨,你好,你好年轻呀!看你的简介里说你从小就爱用写作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大学还是选了非文学类专业,是吗?”
这个问题我已经被问了不下于一百次,在上大学之前,我从没怀疑过自己会选择非文学类专业,听起来很可笑,我不会这样和考琳说的,否则会显得我太不坚定了。
“考琳导师你好,如果可以以年龄换阅历,我愿意一夜之间变成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妪。当然这种如果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像我曾以为我能把写作与会计发展成为自己的两大技能,最后发现是不可能的一样。”
“你认为你选择的专业和你真正喜爱的领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关系?”
“是的。因为一个人的精力很有限,或者说,我的智力很有限,能做好一件事对我来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嗯,我与你的想法不同。我是理工科出身,主业是医生,但是我认为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太平淡了。37岁的那年,我出版了自己第一部作品,那是我用业余时间创作的。我说这个例子出来,并不是想告诉你,你一定要像我这样才是正确的,而是想让你相信,这个世界,有更多的可能,只要你不放弃努力。”
考琳老师的真实经历让我觉得震撼,虽然我也经常听说有人兼职写作也非常厉害的,但从没想过兼职写作的人也能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就。
“谢谢老师,我会记住老师说的话。”我向考琳老师鞠了一躬,心情有些复杂。
“你的作品很细腻,看得出来你的感情很丰富,这是你的与生俱来的优势。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哦,加油!”
“我会的,谢谢,谢谢四位导师的教诲!”我发自内心地感激,这种时候好像应该挤出两行热泪以示“真情流露”,但我哭不出来。我呆呆地站在四位导师面前,思绪已经飞到声影盛行的年代,那个年代没有小说这样的文字作品,更没有人愿意看文字书籍……
进入四位导师投票决定我是否可以晋级的阶段,我的思绪被打断。在一票否决规则下,四位老师显得更加谨慎。我看到他们交头接耳地交流,威廉老师和坡老师隔着太宰治老师像是在激烈争论着什么,太宰治老师夹在他们中间,时而点头,时而抿嘴眨巴眨巴眼睛;比起面部表情丰富的三位老师,考琳老师最为沉着,她好像早已做好了决定,没有人能说服她改变自己的决定,她也不屑去干涉其他人的决定。
我在这场作家秀中将何去何从?我在文化的十字路口,又将何去何从?
舞台的灯光渐渐暗淡,所有的光线聚焦到我的头顶。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眯着眼,努力朝导师们的方向看去。强烈的白光中我隐约看到了四盏红灯,可是,周围很安静,我没有听见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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