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胡同(“陈年旧忆少儿时光”系列之一)

(本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

童 年 的 胡 同

      徐民伟

枣庄人把小巷称作“胡同”,我的童年时光大多是在“胡同”里度过的,我在“胡同”里出生,在“胡同”里长到七岁。对我来说,“胡同”就像一个印花的包袱,里面珍藏着我甜蜜、温馨的童年。

  一、胡同里的儿时游戏

我童年的那个时候,胡同里的孩子们是比较自由自在的,几乎没有什么压力,只要是吃饱了,大人们基本上是不过问小孩子的。小孩子们大多是在与小伙伴的玩耍、游戏中逐渐长大。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时候绝大多数孩子的童年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轻松愉快的。尽管没有什么像样的玩具,但是儿时在胡同里玩耍的各种游戏,种类却并不少,形式也很是有趣。

最有意思的是,那时孩子们玩的各种游戏,都不是谁专门教的,也没有谁是刻意学的,就是那么耳濡目染,相互熏陶,相互观摩,潜移默化,自然而然的就都会了的。并且还一拨人一拨人的代代传承,不断复制,也许这也可以称之为是一种特别的文化传承现象吧。回忆起来,那时孩子们玩的游戏,可以说是丰富多彩,种类繁多,健康有益。而且所玩的游戏还有年龄之分、性别之异、季节之别。

所谓的年龄之分,是说不同年龄的孩子玩不同的游戏,比如说像“过家家”之类,是三、四岁的小孩子玩的。这种游戏分角色模仿家庭成员中的爸爸、妈妈、孩子,是一种生活场景式的游戏。因为年龄小,不论谁当什么角色,玩起来都很自然,大人看了也觉得有趣。所谓的两小无猜,大概指的就是此时吧。而五、六岁以上的孩子就不会再玩这种游戏了,因为这时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家庭身份认知,再玩就会觉得害羞。如同穿开裆裤,五岁之前的孩子是穿开裆裤的,而过了五岁他就不愿意再穿了。所谓的性别之异,是指一些游戏是女孩子玩的,比如“翻骨头子儿”、跳皮筋儿等等。同样一种玩具,男孩子玩的方式和女孩子玩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比如像“踢沙包”,女孩子玩起来是如同踢毽子一样踢。男孩子则是在地上画个圈儿,一方站在外面,向圈内扔沙包,另一方是站在圈内把对方扔来的沙包,在尚未落地之时向外踢,等等。相对的来说,男孩子玩的游戏种类较多。诸如摔“元宝”、拍烟牌儿、弹玻璃球等等。当然也有不少游戏是男孩子、女孩子都玩的。像“藏猫乎”、“跳房子”、“砸沙包”等。有些游戏玩的时候还有季节之分,像“打腊子”、“斗鸡”,一般都是在冬天时才玩儿的。而“拷杏仁儿“、”弹樱桃仁儿”则是在初夏时玩的,因为那个时候樱桃、杏分别成熟上市了,是利用吃剩的果仁儿当玩具,也可以说是就地取材,废物利用了。

当年的孩子玩耍的游戏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当年的民间儿童游戏,既好玩又有趣,既简单又易行,深受孩子们的喜爱。现在回过头来看,它们能够长期流行、代代相传,并且经受了时间考验。这从某个方面上说,它们是民间智慧的结晶,是娱悦孩童身心的至宝,应该属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如果能够再将其收集整理,那真是善莫大焉。

当年的有些游戏,还配有童谣,是孩子们在玩耍的时候,边玩耍边唱诵的那种。比如“大皮鞋,呱呱叫,坐火车不要票。”“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咵咵响,要抓小孩子。”“月老娘,亮煌煌,照了西墙,照东墙”等等。这些童谣既朗朗上口,又生动活泼。现在想来,当年蹦蹦跳跳、唱唱闹闹、喜笑颜开的情形,还余音在耳、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二、胡同中的邻里关系

甜蜜、温馨的童年记忆,还表现在胡同里的邻里关系上。我们住的胡同,巷口就是被老枣庄人称之为洋街的中心街。胡同里住有几十户人家,长约有二百多米,弯弯曲曲的,巷道两边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院子。院子内有些是青砖茅顶的小房;有些是屋檐用瓦,檐上是茅草的房子;也有几家是青砖到顶的二层小楼。多数人家的院门是单扇的,早已退漆,露出木板的本色,且裂着不少的缝隙,铁制的门鼻子和两个长条环扣的门链子,开门关门时总能听到吱哑、哐啷、哗啦的声响。稍大的院子里会有几棵树,多数的院子比较小,只能种几盆小花,有一种掐下叶子有香味,可以搽蚊虫叮咬的疙瘩;有一种红花瓣揉碎了可以搽红指甲。在我的印象里,胡同是朴素、简单和安详的。

胡同里的人家,有些是住了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老住户。也有的是住的时间较短的新住户。像我们家,就是因为父亲从部队转业到枣庄,临时在此租房子住的。尽管多数邻里之间,没有亲戚关系,但却都“二婶子”、“三大娘”、“四奶奶”地叫着。同一个胡同里的住户,彼此间有着较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胡同里有种“老亲四邻的”的亲切感。虽然,我们家是在此租房住的,并且父母都是南方人,但和邻居没有任何生疏感、距离感,甚至常常得到更多的关照。“胡同里的人真好”,老母亲曾动情地慨叹过。

那时,多数人家都不太宽裕,但人们却常相互帮助,张家来了客人,会拿着个瓢到李家借面,刘家可能送过来两个鸡蛋。住在同一院子里的不一定是一家人,但是,不论谁家包水饺了,都会盛上一碗给邻家送去。同样,邻家包水饺了,也会送来一碗。由于青壮男人多数在矿上或厂里上班,平时胡同里大都是些妇女、孩子和老人。做完了家务的母亲们会常带着孩子,相互之间串门儿,串门儿时也不忘带着手里的活计,或纳鞋底、或缝衣裳,有的坐在坑沿上,有的坐在门坎里,拉着各种各样的家常呱,孩子们则聚到一起,时而环绕在母亲们旁边,时而又到院子里嬉戏玩耍。日影透过门窗照到屋当门的西面,又转到东面,温馨的时光就这样恬淡地流淌,朴素祥和,恬淡自然,至今想来令人深深怀念。

  三、胡同里的母亲记忆

在胡同里住的那几年,父亲工作的地方比较远。平时很少在家,是母亲陪伴了我整个胡同里的童年。

小的时候我常生病,有一次病的很重。若干年后,偶尔提起那次得病的事。母亲还心有余悸的说,“都翻白眼儿了”。可想而知,那次我的得病,对母亲的惊吓有多么大。虽然当时我很小,大约不到三岁。但是我记事比较早,对当时得病的情形却记得很清楚。记得,我当时好像是在做梦,睡梦中在一条漆黑漆黑的悄无声息的洞中奔跑,远处有一丝光亮。我拼命地向着那一丝光亮奔去。然而我却吸不上气来,怎么努力地吸也吸不进气。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吸气奔跑,憋得十分难受,眼看快到光亮的地方了,这时,我睁开了眼睛。我最先看到是家中的屋梁,可是灯光中的屋梁,却在我眼前会动,向我头顶的方向缓慢的移动。我努力的向上追看那移动着的屋梁,慢慢的屋梁不动了,我也能喘上气来了,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从梦中醒了。醒来后,我发现母亲趴在床前惊恐地看着我,不停地呼叫着我的名字。见我醒了,便急急忙忙地用红斗篷把我包裹起来,放到铺了褥子的小推车里,在我身上还盖了一条棉被。母亲把我包裹好了,用那辆童车送我到医院里去。母亲拉开院门时,铁质的门链子碰到木质的门框时发出凄清脆亮的声响。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夜非常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夜的天十分冷,冷得屋檐上挂着冰凌。漆黑悠长的胡同里,唯有我们母子二人,陪伴着我们的只有手电筒那微弱的光亮。母亲深夜带我看病的情形,是我对胡同里的母亲最深刻的记忆。

母亲在胡同里人缘儿很好,与邻居都和谐相处。母亲会打毛衣,在六十年前,枣庄当地会打毛衣的人很少。母亲打毛衣的技术很高,会很多样式的织法、针法,而且看过某个人的身材就知道该织多长多短、多肥多瘦,起针起多少、收针收多少,适合什么样的款式,织成的毛衣穿在身上,往往特别合适,非常好看。母亲对别人的要求一定满足,不厌其烦,哪里不满意,就拆了重打,口碑特别好。一些邻居熟人有时会找母亲帮助织毛衣,母亲都非常热情的帮助,从不要丝毫回报。有些邻居向母亲学习织毛衣的技术,母亲也会尽心尽力,毫无保留,耐心细致的教。

当时,只有父亲一个人工作。全家五口人,仅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只能维持日常生活。我的父母都是南方人,喜欢吃大米饭,我们孩子们也喜欢吃米饭。在当时的状况下,吃米饭是一种奢侈。母亲也学着其他邻居的样子,靠自己的勤劳和巧手接一点零活,补贴家用。母亲偶尔能从开缝纫店的陈姨那里接到织毛衣的零活。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多,每当接到这样的零活时,母亲都会高兴地念叨着,“咱们又能吃上几顿大米饭了”。但是客人往往催要的时间急,每次接到零活儿,母亲都要及时地赶制,时常赶制到深夜,织得手臂酸痛。我清楚的记得,在深冬的夜晚,母亲坐在被窝里,上身披着棉袄,斜靠在床头上,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手握着穿在毛线上的毛衣针,一手勾着连着线团的毛线。挑线、穿针、上线,两只手娴熟的配合着,一针一针地编织着毛衣。我睡在母亲的身旁,在母亲身体的温暖下,渐渐地睡着了。但当我一觉醒来时,我发现母亲还在一针一针地织着毛衣,只是靠在床头的姿势改变了一些。夜深人静,灯光昏黄,母亲深夜织毛衣的身影,清晰的映照在她身后的墙上,也深深的印在我幼小的脑海之中。母亲五年前去逝了,每当想起母亲深夜织毛衣的情形,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曾以《小巷情思》为题,写过一首怀念“胡同”的歌词,现书录于此,以表达我对母亲、对胡同、对我胡同里童年的怀想与思念。

小 巷 情 思(歌词)

      一

小巷弯弯,小巷长长

小巷有我童年时光

青梅竹马,青涩梦想

无猜无忌,童声悠扬

“月姥娘,亮煌煌

照了东墙,照西墙”

人世浮沉梦几场

雨打芭蕉泪两行

最是美好童年事

人生纯情在小巷

岁月沧桑,人海茫茫

小巷让我深深怀想

小巷啊小巷

我童年的小巷

我梦中的小巷     

      二

小巷弯弯,小巷长长

小巷有我亲爹亲娘

给我生命,育我成长

一生为我挂肚牵肠

“月姥娘,亮煌煌

照了东墙,照西墙”

人世浮沉梦几场

雨打芭蕉泪两行

最是无私父母爱

世间至情在小巷

岁月沧桑,人海茫茫

小巷让我深深怀想

小巷啊小巷

我亲情的小巷

我梦中的小巷

        三

小巷弯弯,小巷长长

小巷有我邻里情长

和睦友爱,相亲互帮

纾忧解困,啦啦家常

“月姥娘,亮煌煌

照了东墙,照西墙”

人世浮沉梦几场

雨打芭蕉泪两行

最是人间烟火气

市井风情在小巷

岁月沧桑,人海茫茫

小巷让我深深怀想

小巷啊小巷

我邻里的小巷

我梦中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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