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是偶尔注意父母的目送,直到父亲失去自己的母亲后体会开始更加深刻。
五月本来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月份。在这个月份,北方的春天开始有了大片的绿,那些树开始展示自己青春的风姿,那些地里的各种农作物开始萌芽,然后铺满大地,是多么有希望的一个月份。可是就是这个月,父亲失去自己的母亲,经历着无法言表无人替代的心痛。
参加完丧礼,我们姐弟几人回城,父亲母亲目送我们的背影离开,刚开始还回头和他们说:“赶紧回去吧”,语调轻松。之后再回头和他们说,语调开始有点不自然,再回头开始摆手,到最后的不敢再回头。那个时候总能想到宋词里面常说的一句话“莫回首”。每一次回头,都看到父亲母亲变小了,但是还站在那里没动,直到班车驶离那条乡间公路,他们消失在某个车窗里。
小的时候,去姥姥家总是经历这样的目送。那时候姥姥已经双目失明很久,可是每次我们和母亲他们回去看她要走的时候,她总是站在自家的篱笆墙边目送我们。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姥姥为什么如此,总是问母亲:“姥姥都看不到,还站在那里看什么?”母亲总是沉默不语,我也只是向前走着,不知道姥姥在那里望了多久才回家。
有一次和父亲聊天,不知怎么突然说到我们离家,他说:“从你们读初中离开我们的时候,你们走多少次我们望多少次。”这句话一出口,心情顿时黯然。以前读朱自清的《背影》,那时候很小,体会不到朱自清对父亲的爱。有时候望着父亲母亲的背影也会时而感伤,但不伤心,可是听了父亲这句话才知,我们望他们的背影知道他们爱我们是很晚很晚的事情,基本都是中年以后的事情,而他们望着我们的背影爱我们的时候是很早很早的事情,是我们刚刚十几岁准备迈出家门的时候,或者更早更早,是我们会走路的那一刻。
五月,父亲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少了望他的母亲,生活没有了他背后母亲对孩子的目送和望。那目送和望,是诸多不舍,是诸多牵挂,是浓浓的血缘,是浓浓的爱。
每当要送我们离家的时候,父亲母亲如果读过龙应台的《目送》,一定会想到里面的最后一段:“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那时心里的感受一定比《目送》这里的感受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不舍,有期盼,有牵挂,有失落。
中年后觉得目送与背影,父母和子女之间是爱的时光电影,它一定有长度,只是我们总是向前走感受有些迟钝,等我们懂得的时候,电影已过半,无法让时光机倒带。
我们总说让时光慢一些吧,让他们老得慢一些吧,其实时光不会慢,我们也无法阻止岁月给他们的脸庞刻上风霜,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爱他们吧,除此,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