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 —— 《荀子·王霸》节译

掌握国家权柄的人,以道义立国则王天下,以诚信立国则霸天下,以权谋立国必自取灭亡。英明的君主在治国之中必会谨慎地选择其所作所为,仁人君子必须懂得三者的因果关系。

汤武

全国上下都号召奉行礼义之道,而没有第二个不同的声音。因此,即使只需做一件不合礼义的事,或者杀害一个无罪的人,就可以得到天下,仁人君子也不会去做。维护礼义矢志不渝,国家能够如此,那就牢固了。

那些一起共事的人,都是赞成礼义的仁人志士;国家颁行的,都是合乎礼义的刑律法令;君主全力以赴率领群臣首先追求的,都是合乎礼义的目标。如此,臣下出于礼义而追随君主,国家的根基就牢固了,根基牢固,国家就安定了,国家安定然后才能天下安定。

孔丘在国家政治中毫无地位,但他将礼义落实到自己的举止和行为上,并通过言语将礼义发扬光大。终于有一天,孔丘的名声天下皆知,并被后代永远传颂。

现在,那些天下地位显赫的诸侯如果能和孔子一样,真诚地用礼义武装他的志向和思想,根据礼义之道制定律法、规则和计量标准,在日常行政中充分彰显礼义,再通过奖罚手段逐渐加以重申强调,使礼义之道代代因袭始终如一,那么,他们的美名就会再天下蓬勃传扬开来,这不是和日月雷霆一样昭彰了吗?

所以,古书上说:“以国齐义,一日而白,汤武是也。”举国奉行礼义,一日而名扬天下,商汤周武是也。商汤从亳地起家,周武王凭鄗邑而兴,原来都只有百里之地,却统一了天下,天下诸侯都北面称臣,交通所到之处,无不归顺,没有其他的原因,他们是通过推行礼义来实现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以道义立国则王天下!

春秋五霸

道德境界尚不尽善尽美,礼义之道执行得也不完备,但已经具备治理天下的方略,奖、罚、行、止的制度已然取信于天下,臣民都明白哪些东西是他们可以得到的。

政令颁布以后,即使发现对自己不利,也不图修改政令以欺压百姓;和他国签订了盟约,即使发现对自己不利,也不毁约以欺骗盟国。像这种情况,则国家兵力强劲城防坚固,从而敌国畏惧;国家统一、规则明晰,从而盟国信服。即使国家地处偏僻,也可以威震天下,春秋五霸齐、晋、楚、吴、越就是这种情况。

这些国家并不以政治教化为治国之本,也不推崇圣王之道,也不崇尚完备的礼义制度,也不能使人心悦诚服。但他们注重治国的方略,能够慎重安排民力,注重积累财富,注意加强战备,君民上下相互信任,天下没有国家敢和他们对抗。所以,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所在的国家都地处偏僻之地,但威震天下,强大到足以危及周王朝,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是以信用治国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以诚信立国则可霸天下。

田文

全国上下都言必称功利,不致力于光大礼义之道,相互之间不以诚信为准则,大家都唯利是图。对内肆无忌惮的欺诈百姓,以谋取眼前的小利;对外毫无顾忌地欺诈盟国,以谋求土地城池。内政上,不管理、完善自己已有的东西,对外却常常想着夺取属于他国的东西。

国君如此行事,那么臣下百姓自然都会以欺诈之心来对付君主。上下之间相互欺诈,自然君民之间分崩离析。那么敌国就会心生轻慢之心,盟国就会产生疑虑,即使天天玩弄权术阴谋,国家也不免被削弱陷入危险的境地,最终就会灭亡。齐闵王和田文就是这样的人。

齐闵王和田文统治着强大的齐国,却不利用这个资本来修礼义之道,不把政治教化作为治国之本,不以此为根据地来统一天下,而是不断地以合纵连横拉拢邦国那一套为要务。所以,齐国虽然非常强大,向南能够破楚,向西能够使秦国屈服,向北能够打败燕国,向中能够吞并宋国,但等到燕国和赵国联合发起攻齐之战,一路摧枯拉朽,就像摇动枯树一样轻而易举,齐闵王惨死,国土沦陷,没有比这更大的耻辱了。后世谈到丑恶的事,一定那他们作为例证,没有其他的缘故,就是因为他们不遵从礼义之道,而是喜欢玩弄权术阴谋。

以礼义立国则王天下,以诚信立国则霸天下,以权谋立国必自取灭亡。英明的君主难道不应该慎重选择治国之道吗?选择正确了,就能制服别人,选择错误的就被别人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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