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大英百物展的第四单元设定的主题名称是“仪式与信仰”,时间跨度从公元1年----公元800年。我今天要与同学们分享的二件展品都在第四单元。纵观历史,世界各地的不同宗教都借助物品使人们更接近他们的神。二件物品都是其所有者的随葬品,它们均与信仰,尤其是宗教仪式和社会仪式有关。它们可以让我们直接了解当时社会的信仰和渴望……
大英博物馆馆藏的8件“中国元素”展品,分别是良渚文化的玉琮,西周早期的康侯簋,商周时期的镈,东汉青瓷六博俑,唐代刘庭训墓的三彩文官俑,元代的青花瓷盘和龙首双耳瓶,以及2010年生产于深圳的太阳能灯具与充电组。
今天分享的第一件展品是东汉青瓷六博俑。
古代中国人相信人死后有灵魂,需要生者供奉。东汉时期,描绘日常生活的精美模型,就有漆器、丝织品以及金属器这类实用器一同被埋入墓葬中。这件俑表现的是两人在玩当时冥间和人间一样风行的六博游戏。
这组东汉六博俑,1933年由大英博物馆之友捐赠入藏。其质地为绿釉陶质,红胎。由一张长方形合榻、两个对坐于榻上的人物俑、两者之间的一件博枰及其上的博具组成。合榻长29、宽22.5、高 6.8 厘米。陶俑之一,高 19 、宽13.5 、厚11厘米;陶俑之二,高19、宽15.5厘米。两个人物俑相对,分别跽坐于陶榻两端,正在进行六博对弈。两俑皆头戴武弁大冠,身着宽袖长袍。它们的五官清晰,一人双手举于面前,掌心向内,右手大拇指残缺。另一人左臂略曲,掌立至颌前,右肘朝内弯曲,右手掌平摊于胸前。两个釉陶俑之间,横置一件长方形博枰。博枰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半纵向排列六根长条形箸,是为“六箸”。另一半则在靠近两个陶俑面前的博枰边缘,各有一排六枚整齐排列的长方形棋子,在两排棋子之间的棋枰中部,还有两枚乳突状物凸起,应为“二茕”。
何为六博?
六博是我国古代一种掷采行棋的博弈游戏。它得名于游戏所使用的6根中空细长的半边竹管,这样的竹管称之为“箸”,用以投掷以决定行棋、类似于今天的骰子。而一套完整的博具,除了“六箸”,还包括作为棋盘的博局和12枚棋子。汉朝时,六箸可由具有同样投掷功能的二枚或一枚圆形“茕”取代,也可能箸与茕同时存在。根据秦汉出土实物,讲究一些的博具,还会有专门投箸的“筭席”及铺在席下的“博枰”。
六博相传起源于夏,在春秋战国得到发展,秦汉是其兴盛期,魏晋则出现形制上的变化。北齐《颜氏家训·杂艺》云:“古为大博则六箸,小博则二茕,今无晓者。比世所行,一茕十二棋,数术浅短,不足可玩。”说明最迟到5世纪末,大博(游戏时采用六箸)和小博(游戏时采用二茕)皆已不存,当时流行投一茕的博。再到宋代,六博已被认为失传。
在秦汉,六博广为普及,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热衷这种游戏,并不因身份地位之别而有差异。史书中记载了西汉的文、景、宣等皇帝与六博有关的故事。《汉书·文帝纪》中,颜师古注有一条:“薄昭与文帝博。”《汉书》记:“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景帝和吴太子玩博戏还有后续,一次因争棋道而发生争执,结果景帝搬起博具砸向吴太子,造成命案。宣帝早年流落民间,微时故友陈遂经常“相随博弈”,等宣帝入宫继位后,封陈遂为太守,以念旧情。
战国至秦汉的墓葬中,出土了大量六博实物。其中战国至西汉早中期出土的六博实物,大多为博具,可将其归为六博的直接具体形态;而西汉中晚期以后,尤其是东汉时期的出土实物,六博则大多以图像形式被再现于画像石、画像砖、石棺、铜镜等器物上,同时也有放置于陶楼之中或者独立存在的六博俑,这些可视为六博这种娱乐形式在冥间文物中的完善。那些形形色色的随葬品,不同形式、不同材质,环环相扣、各自辐射,在岁月的星河中交相辉映,共同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绵延的艺术体系。
广西西林普驮粮站西汉铜鼓墓跽坐铜俑
西汉木雕彩绘六博俑
东汉(公元25──220年)。1972年河南省灵宝县出土,通高24厘米 长28厘米 宽19厘米,红陶胎,底座与俑分模制作。座之两侧跽坐两俑对博,中间置一长方形盘局,其一边置六根长箸,另一边置方形博局,博局两边各有六枚方形棋子,中间有两枚圆“鱼”。博局与俑皆施绿釉。陕县刘家渠汉墓的水上楼阁中也有发现。
对照着看,河南博物馆藏河南灵宝出土的六博俑与大英博物馆收藏是有区别的。
据文献记载,六博最迟在商朝末年已经出现,春秋战国开始流行,到秦汉时期,六博不仅成为宗室贵族、达官显贵们的一种嗜好,而且很快在民间盛行起来。汉代六博的形象,在汉代的铜镜、画像石以及陪葬俑中虽屡有发现,但大都为两人对弈,而反映三个人六博的场景则十分少见。
这一件一组二人博弈、一人站立观战的东汉釉陶陶俑。该陶俑作者以高超的艺术手法,将二人对博的形态,以及观战喝彩者的神态刻塑得栩栩如生。在长20厘米、宽16.5厘米的陶台正中,摆放有一个方形棋盘,二位棋手各据棋盘相对而坐。左边一位高11厘米,跽坐,头戴尖顶小帽,身着交领宽袖长裙,上身前倾,左臂自然垂于膝前,左手持有赢得的一条“鱼”,右手弯曲置于下腭处,双目凝视对方,似在催促对方快点走棋。右边的那位高9.8厘米,头戴巾帻,上穿交领襦衣,下穿宽裤,左腿跪立,右腿半蹲,上身微向前倾斜,双臂因紧张而向内弯曲,眼睛看着棋局,似在思考下一步的棋路。二人之间的观战者高8.6厘米,头戴平顶软帽,上身也穿交领襦衣,下穿宽裤,左腿弓步,右腿向后直伸,上身向前倾斜,双手似呈为双方妙招喝彩之状。
我国历代墓葬考古中出土过大量各种材质的随葬佣。这些由众多匠师创造的,以人物为主题内容的古代雕塑品,艺术地表现了各种人物形象,生动地再现了古代的社会生活,民俗风情,其中许多优秀作品成为艺术典范。
而在佣像发展史上,第一个高峰是秦始皇陵兵马俑。它的特点是气势宏大,塑造精深,是一个排列有序,富于变化而又整齐划一的庞大雕塑群体。是人类智慧创造的艺术奇迹。
汉佣没有秦佣体量大,却以数量多,内容丰富,材质多样为特色,材质有陶,木,铜等。
汉代青铜雕塑以善于刻划人物的表情动态见称。
六博俑背后的生死观念
《西京杂记》里记载,在戚夫人陪汉高祖刘邦共度的诸多节日活动中,其中一项就是下棋卜运:“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户,竹下围棋,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取丝缕,就北辰星求长命,乃免。”任昉的《述异记》里有则“俄顷烂柯”:晋人王质入信安郡的石室山砍柴,遇到林中数名童子下棋,兴至高处,不禁歌咏。那烂漫清逸情景实在引人入胜,王质在旁巴巴看棋入了迷,加上吃了颗童子给的枣,也不觉饥饿。俄顷童子转头笑向他道:“喏,是时候该回去了。”这才晓得去捡斧头——咦,怎么斧头柄竟已朽了?王质神思恍惚,更惊讶的是回到家,一切居然沧海桑田,不知过了几生几世。这才醒悟原来自己遇着了仙人。
《搜神记》里的管辂指点颜超的父亲,如何去求神仙延续儿子的生命,颜父遵嘱寻到的南北斗仙人,也是正在下围棋。想那方寸棋盘之间,竟犹有一番远天阔地,仿若黑白的此消彼长中,蕴藏着变幻无穷之境。
在汉墓的画像石、画像砖上,常常出现带翼仙人对弈六博的场景。
四川新津东汉画像残石上的仙人六博图
河南偃师辛村新莽墓M1六博图壁画局部
如此仙气飘然的六博,其设计来源就和古人的宇宙观相关。博局的设计源自历术,包括天干地支,是秦汉人关于宇宙的想象。而占卜的基本依据之一,也是天干地支,《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中有一篇《六博书》,形象地展示着博局和占卜图是重合的。博弈游戏本身的不确定性,带有运气成分,使得六博有种赌博性质的神秘色彩,从而让人联想到对生死命运的探测。
从汉代的墓葬艺术,我们可以了解汉朝人对生死终极命题的思考。他们热爱生活,同时对死亡也有清醒的认识。墓葬,即是承认并接受生死大限的存在;但另一方面,通过墓室建筑的设计、氛围的营造以及相关礼仪的实行,他们对于超越死亡是有着尝试与渴求的。他们渴望以盎然的生之热力热情去温暖那冰冷的死亡,令死后的世界不再那么黑寂恐怖——这是汉朝人冷静的达观,正是凭着这份洞彻与达观,他们不仅赋予了生死以崇高感,也滋养发挥了艺术的无限天地。
第一件展品分享完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