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猫

金庸的小说里，最喜欢的就是那部《神雕侠侣》。

不是因为主角姓杨，和我一样。不是因为女主角的名字带一个龙字，和我的属相一样。不是因为这种命中注定。

就算没有这些不是巧合的巧合，依然会，深深喜欢。

我是一个心存侠义的孩子，很小的时候，经常会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胡乱挥舞，于是雪就从空中落下，不知是雪，还是漫天的叶片和花瓣，在剑光中，坠落。

当剑光停止时，剑尖指着地面，你就从风中走来了。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或是我最爱的女子。我就将剑背到背上，牵起你的手，骑上一匹枣红马，扬蹄，嘶鸣，奔向江湖。

直到多年后，我长大了，才知道书里写的都是骗人的故事，我也不是杨过的第十八代玄孙......

可我从没有笑过自己，人人都有做梦的权。

后来我又明白了，梦和现实也不一定非要分清，或是能够分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整部书中，对林朝英的着墨甚少，可她，却是一切的缘起。

少年时代的王重阳是多么的英明神武，气吞河山。为了抗金不遗余力，最终，却只能徒劳兴叹，一气之下出家，隐居在古墓中，自称活死人。是林朝英找到了他，在墓门前百般辱骂，直到七天七夜后，重阳气得满脸发白，浑身颤抖，从墓中走出。

只见林朝英笑颜如花，站在不远处。

“你既出来了，就不用回去啦！”

才醒悟，被打开的不是墓门，而是心门。

于是携手同闯江湖，做一对神仙眷恋。重阳心中却始终不忘邦国之仇，常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对红颜知己的一片痴心故意装聋作哑。

朝英又岂是不明白这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心中的志气，可她毕竟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爱极了一个人，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开始胡思乱想，只当王重阳瞧不自己。正是所谓，因爱成仇。

多么令人蹉叹，若是在那时，王重阳放下自己的自尊，放下身边的一切，去牵住朝英的手，他们是不是就能从此放下尘世，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长相厮守。她其实早就看透了这一点，王重阳却不懂。

她虽然爱得太深，却并不糊涂。当时重整河山已经成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即便她可以等，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结果，所以她要王重阳在她和天下之间选择一个，这也是一种爱，她不忍看到王重阳荒废这一生，最后郁郁而终。

可王重阳依然不懂，也是猪油蒙了心，以为朝英是在挑衅他，于是比武，斗了几千招也分不出上下，最后和朝英打赌，在石头上刻字，这迂腐的男人到底还是输给了秀外慧中的朝英，只得去做道士。不想避世，也只能避世。可她终究还是伤了他的自尊，最后也只能隐居在他们定情的墓中。

世间的错过，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吗？重阳宫和古墓明明离得那么近，一对有情人明明是对彼此朝思暮想，却只能待在各自的囚笼中，不肯走出。

所以朝英才会对王重阳那样憎恨，每一名拜入古墓的弟子，都必须向王重阳的画像吐口水。而且终身都不得离开古墓，除非遇到一个肯为她而死的男子。这才导致了后来李莫愁的悲剧。

朝英最后还是郁郁而终，她又岂是不明白，没有当初的那一场纠纷，她和王重阳至少可以朝夕相对。可她真的不忍见到王重阳死，只有替他而死。她死后，王重阳听到消息，想必也是如遭雷击，跌跌撞撞跑出重阳宫，来到古墓。也许那个时刻他心里才充满了自责，直到看到石室顶上的遗刻，顷刻间汗流浃背，面如死灰，《玉女心经》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武功的克星。

这小气的男人扭过头就走，竟忘了一生挚爱的死。却不知，这正是朝英早已做好的安排。

自此结庐三年，任他绞尽脑汁，也只能徒呼奈何，直到赢得那部《九阴真经》，才得意洋洋返回古墓，刻在地下密室中，好叫古墓派的后人知道他重阳真人的厉害。明知那些棺椁是古墓派弟子临终前等死的地方，这不是要让那些女子带着羞怒吐血而亡，就算留下一条水路，又有何用，不过是故作大方罢了。

好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王重阳，刻在棺盖上的十六个字，正是他器量的写照。

玉女心经，技压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我若是他，早就在林朝英死的当天拔剑自刎，岂有颜面用别人为他续下的命丢人现眼。

纵使他在华山论剑上取得了天下第一的虚名，到底还是看不透，《玉女心经》并非一种武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的痴心。看不透，朝英恨的背后，刻骨铭心的爱。

想想也知，当年朝英著经时，脑中必是时时刻刻浮现王重阳的影子，又不知流下多少屈辱的泪水。

有人说，他们最终走不到一起是因为彼此都太骄傲，却没看懂，朝英用她的生命，以及灵魂来爱，却始终无法点化一块朽木。

其实正是那简单的笔触，那隐晦了再隐晦的隐晦，才写得出林朝英，许多赘述只会让人们挑出毛病，让她变得俗气。却是不得不写。这郁愤又有谁懂？

整部书中，最无辜的女子该是公孙绿萼，当年为她心酸了一次又一次，她也是一个很傻的女子，明知杨过满脑子只有姑姑，还甘愿牺牲性命来成全心上人。

但她给人留下的印象，竟然不如郭襄。

也罢，人家是女侠，峨眉派的开山祖师，公孙绿萼又是谁，江湖上有名有号吗？

郭襄是很好，还是郭大侠的女儿，黄老邪的外孙。许多人说，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遇到浮华散尽后的杨过，一见倾心，这是一次与梦想的意外相撞。先是赠予三枚玉蜂针，后又在生辰宴上，送来三件礼物，每一件都惊世骇俗，又或者惊心动魄。

哪个美女不爱英雄，可是爱上了英雄，却不被英雄所爱，的的确确可是说是悲剧。

至少她还有玄铁指环可以留来追忆，就算常伴青灯古佛，也不过是把佛像当成人像来看。据说在新版书中，杨过又给了郭襄三枚玉蜂针，并坦言说：“不论你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允！就是要我为你死了也可以！”

有这一句话，死而无憾。这个女子，其实是得到了上天的厚爱。

可公孙绿萼又在何方，她的芳魂早已经散了。

多么希望金庸在有生之年再修《神雕》，给公孙绿萼更多的恩宠，可是即便修了，恐怕也很难说会不会去重读一遍。许多东西早已在心底凄美，成为一段绝响。

林燕妮说：一见杨过误终身。

被杨过所辜负的女子，那么多，或许是因为上天总在折磨着杨过。

可不管如何，误就是误，误会也好，误解也好，耽误也好。

所以才不愿做杨大侠。多情，是罪孽。我所爱的女子也曾是我电子上的老师。她是我的姑姑，也不是我的姑姑。我是她的过儿，也不是她的过儿。她是一个像小龙女一样简单的女子，幸好不用在绝情谷下等待二十年，她就能和我长相厮守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2017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