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1:要出外揽工的四哥和已经怀孕的嫂子
:2:姑嫂俩辛苦的磨面过程
3:桂桂的第一次割麦经历
4:二哥带回来的省城的油条
5:小哥的婚事
6:被抽调到县城重点中学的二哥,转学的桂桂和她的破自行车
7:荣归故里,坐着小轿车回来的三哥,和邻居们羡慕的眼神
8:四哥只有三个人的小工厂开工了
9:桂桂退了的录取通知书和复读
10:考上大学的桂桂,是家乡的第一个女大学
11:放假来接桂桂的四哥,和他的第一辆座驾
12:四哥的第二家工厂,和兄弟们的取名来源争议
13:小哥的同学聚会,是朋友口中的小诸葛
14:大学闺蜜的妹妹
15:桂桂的婚礼和儿子的出生
16:父亲的年头
17:斋月里的桂桂
18:衰败的工厂群和大哥的歌谣
19:马兰的婚事
20:桂桂的家书
[if !supportLists](一)[endif]要出外揽工的四哥和已经怀孕的嫂子
1985年,冬天
窗外,天还是黑沉沉的,村子里一片沉寂,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隐约的狗叫声,就连家里的那只公鸡狼,都还在沉睡,噢!公鸡狼是桂桂给家里的那只打鸣的大公鸡起的外号,那只公鸡个头长得像一只小羊一样大,头上的大红鸡冠子总是垂下来半拉,身上的毛是白色的,尾巴上有一些是灰色掺杂着白色,像一把脏了的扫把,桂桂总觉得它行动起来像一个硕大的刺猬,最让桂桂觉得可恶的不是它那凶悍的外形,而是每次见着桂桂它总是竖着大红的鸡冠子追着她跑,胆小的桂桂害怕极了,也痛恨极了,怕它追上来叨自己一口,无数次的她都鼓动母亲在家里来人需要招待或过乜贴是把它宰掉,可母亲总是那一句 :“宰掉,不打鸣啊?”哼!打鸣,桂桂总是对母亲的这个理由不置可否,反正桂桂是不需要大公鸡打鸣的,叫醒她的总是母亲或四哥。
朦胧中,院子里传来一阵阵“轰轰轰---铛,”“轰轰轰--铛”的声音,半睡半醒中,“轰轰轰---铛 轰轰轰---铛,”响了大概十几分钟,停了下来,这时,桂桂已经被吵醒了大半了,她听到母亲在厨房了使劲捅炉子的声音,铁皮水瓢舀水后挂到水缸边“咣裆”的声音,还有母亲明显的被烟呛得咳嗽的声音,以及四嫂走路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凑热闹般的,恰好这时传来了公鸡狼的打鸣声,婉转、洪亮、底气十足,桂桂宛若看见了那只公鸡狼竖起鸡冠子伸长了脖子的凶狠样子,她气恼的坐起来,转过头到脚边的窗户跟前,拿手使劲的在结满了白色冰絮的窗户玻璃上擦出一块,拢住两个手趴在上面往外看,近处还是一片漆黑,整个村子还在沉睡中,但是东面的那个村子的房顶上,隐隐的有了一点点淡淡的红色光晕,桂桂转过身,赶紧搓了搓冰凉的手,下了炕,还没穿棉袄,顺手把被子裹在身上,来到隔壁的伙房,伙房里弥漫了一屋子的烟,似乎又不全是烟,有些像是白色的水蒸气,火上烧着一口平时蒸馍馍的大锅,敞着口,里面冒着热气,不知道是被烟熏得还是被一大锅的蒸汽哈着了脸,桂桂连连的打着喷嚏。
“赶紧去把衣裳穿上,再别被冻感冒了,家里都忙忙的!”母亲蹲在地上,掀起衣角擦着被烟熏出来的眼泪,回头看了一眼桂桂说道。
“都干啥呢,妈,这么早?”
“你哥不是今天要出门嘛!”
“哦,就是这些天说的到南中去揽工的事吗?”
“是啊。”
“今天就要走吗?”
“那可不!”,桂桂披着被子又回到炕上,炕上还是温热的,她没有再躺进被窝里,而是穿好了棉袄,棉裤,把自己被子叠好放到墙角,把傍边母亲的被子、枕头也摞到上面,用一个白色的绣着红梅“的确良”苫单把被子苫好,底下的两个角压倒被子底下,用笤帚把炕上的单子扫平,铺展,下炕来,这些天,她一直听母亲和四哥在说准备去揽工的事,三哥在南中城里上班,给四哥找了个零活,好像是给一个工地拉沙子水泥,要四哥把家里的手扶拖拉机开过去,趁着冬天农闲挣点儿钱,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张,桂桂是从小就清楚的,从母亲和四哥的聊天中桂桂也知道,地里的这些庄稼也只够糊口,但是家里还欠着一河滩的外债呢
手扶拖拉机开到南中需要一天的时间呢,所以得早早出门,一家人都在忙着,懂事的桂桂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觉,再说了,也差不多该起床了,平时她也是东方微亮就被母亲叫醒了,拿了书本到外面背课文,桂桂学习很好,小学的毕业成绩是全校第二名,不过她毕业的乡村小学每个年级也就两个班,一百多人而已,从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开始,桂桂就习惯了被母亲叫起来背书,早起背书,是家里一贯的传承,哥哥们都是这样,桂桂被母亲要求着,也被哥哥们耳濡目染着,早晨东方微微亮,清冽的空气总是让还有点发懵的脑袋最快的清醒。
桂桂穿好棉衣,围上自己唯一的一条围巾,围巾是暗红色的,头顶已经晒的掉了颜色,她把围巾拉下来一些把额头包住,再绕到后面打一个结,绕的时候把下巴也包住,这种围巾是村里的妇女们最常用的一种,老太太,中年妇女,小女孩都用,正方形,红的,绿的,黄的,也有黑的,和白的,没什么图案,老年人用黑的和白的,年轻人围的颜色鲜艳一些,围的时候折成三角形,使用范围却特别广,下地干活用来挡灰,天热的时候遮太阳,天冷的时候挡寒,还有一个特别的、特殊的用处,那就是:回族已婚妇女出门时,如果不带白帽子,那就戴上围巾,这时候的围巾的主要用处是用来包住头发,对于桂桂所在的这个方圆几十里都是回族的村子里来说,这时围巾的功能相当于带着标志性的白帽子
桂桂拿着语文书出来,到伙房去看了一眼,嫂子正在揉面,看来是要吃臊子面的,瘦弱的肩膀随着胳膊上下的用力有节奏的起伏着,母亲正蹲在地上把一个洋芋上长出牙的地方削掉,灶上一个平时不怎么用的大锅,一直冒着热气,院子里,四哥正在手扶拖拉机的车头边捣鼓,穿着一件紫红的非常旧的秋衣,额头上汗津津的,手里提着水壶慢慢的往左边车头的地方浇水,随着浇下去半桶水后,赶紧把摇把伸到里面一下一下的摇,速度也来越快,但并没有燃起来的“突突突”的声音,桂桂知道,要摇到到几十下后,有里面出来连续的“突突突”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再不熄灭,那才意味着是发着了,四哥泄气的抽出摇把,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额头上已经有了的黑色机油的印子又增加了一道,看着站在旁边的桂桂。
“你去背书吧,过一阵子饭好了,一起吃饭,”四哥温和的说着。
“今天就走吗?四哥”
“嗯”
桂桂没再说活,拿着书走开了
“哎,点个火堆烤上吧,气温太低了,我上次回家看到我们村的就是用火烤的,”这时候嫂子出来对四哥说道,撸起袖子的手上还沾着面。
“听你的,看来也也只能这样了,冻得太结实了,”四哥对着四嫂说道
他去柴房捡了一些干树枝,在离摇把两步以外的地方点了一堆火,让火慢慢的烤着,他开始扫院子,这是他每天早晨起床后例行的工作。家里的房子是四哥去年结婚时候才重新翻盖得,房子的正面都是用红砖砌成的,其他三面是土墙,村子里盖房的标准是:用砖的数量代表着房屋的高端程度,以及家境的好坏程度,当时流行的房子盖法有四种,一是全部都用砖,叫做一转到顶,第二种是三面用砖,只有背后是土墙,叫三面红,第三种是一面用砖,叫一面红,其它三面是土墙,还有一种是不用转,都是用土坯盖成的,一如过去的土房子,这是盖房中最次的一种。家里盖得是一面红的,比最次的稍微好一些,就是这样的房子,都是东挪西借凑来的钱,听母亲说,为了盖房子,家里还拉着饥荒呢,但在桂桂来看,这房子是相当气派的,正面的红砖墙平整而大气,让桂桂觉得像是教科书上故宫的宫墙,其他三面的是黄泥胚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违和,协调而有韵致,桂桂最喜欢的是房顶上三个雨漏器,这不像一般的农村家庭只在屋顶上留几个豁口槽,这是四哥专门用木头做成的,一个胖胖的鱼的形状,倾斜着趴在廊檐上,张着大嘴巴,雨大的时候,屋顶上的三个鱼嘴巴汩汩的吐着泛着白光的雨水,好看极了,正朝南面的是四间正房,靠左边把头又加了一间面朝东的,像是一个L的样子,和这边四间连上,这种盖法在当时的农村特别普遍,叫做钥匙头,一般面朝东的这间用来做厨房,或当杂物间,面朝南的几间是正房,正房中左为上,如果家里有老人,多要把老人的房子安排在左边第一间,称上房,桂桂家的房子也是这样安排的,一共四间,从外面看,是两个门,左边第一间,是桂桂和母亲住的,是一间二进的大屋,当地的房子无论盖多少间,每间都是按一进,二进,三进来算的,一进的相当于现在的十平方左右,二进是二十平方左右,三进是三十平方左右,大部分一进的用来做里屋,二进和三进的是用来做堂屋的,母亲和桂桂住的这个二进的大屋,是一间卧室和堂屋和为一体的,进门后,目光所及最主要的是一个通炕,在一进门的左边,占了整个房子的四分之一,炕上除了两摞叠放整齐的被子,最突出的是一个枣红色的炕桌,炕桌上经常放的是母亲的茶盅,桌底下是母亲的针线篓,母亲是有茶瘾的,饭可以少吃,茶是一定不能缺的,听母亲说,吃大食堂时,孩子多,打来的饭少,为了让孩子们多吃一口,做母亲的她总是吃的很少,饿的时候全靠那不占份额的茶来提精神,炕桌前的地上生着一个炉子,炉子上面是一个白铁皮烟囱,烟囱一直升到快到房顶的地方,然后套了个转角,再转个弯从最上面窗户的玻璃里面掏了一个洞伸出去,炉子比炕矮一些,是一个黑的铸铁的,四周的铁皮被母亲擦得乌黑发亮,炕的另一边挨着的,对着门的地方放了一个当时流行的五斗橱,五斗橱的傍边是一个高低柜,高低柜的低柜旁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刚好挨着炕的一边,这个低柜基本就充当了桂桂的写字桌的作用,是桂桂学习的地方。炕对面放着两个单人的沙发,中间是一个小茶几,这个沙发可是村子了的时髦货,当时刚刚开始流行,好多人家里都没有,是在南中配件厂上班的三哥跟别人学的,用的弹簧都是他从厂里低价买来的,回来兄弟几个自己捣鼓做的,成本只有现成沙发的三分之一,桂桂记得,就这个沙发,兄弟几个拆了做,做了拆的,总之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呢,当时主要是给准备结婚的四哥屋里做的,顺便给母亲屋里也做了一个,别说,还真不错,非常平整且有弹性,比炕上软和多了,还有比炕好的地方是:这个沙发坐完后自动的就弹起来了,布料平整如初,不像是坐在炕上,坐完后铺的单子就皱的不成个样子,非得重新整理不可,这个完全不需要,这间堂屋旁边是一间跟这间是一样大的,但从中间隔成前后两间,后面的是厨房,在这边的沙发边开着一个门,做厨房的半间小屋在灶台的前方地方开了一个窗户,通过前面那半间房二次采光,前半间是四哥和嫂子住的里间,跟厨房之间也有一个小门,里面也是一个通炕,但就小得多了,看着也是非常紧凑的,炕对面是一个写字橱,是四哥自己做的,经常在那儿给队里算公分,记账的地方,这间里屋连着的是四哥结婚时的堂屋,有一个门向外开着,里面有当时结婚的标配,大衣柜,五斗橱,高低柜,和沙发,还有一个大床,以及高低柜上摆放的收录机,这间屋子就显得格外“现代”,桂桂一直觉得这个床和其他农村家庭的床一样,是个装饰,就像是挂在墙上的画一样,或者是政府门口的大石狮子,桂桂好像从里就没见哥嫂在上面睡过,床上的红罩单还是结婚时候铺上去的,过一段时间被嫂子拿出来抖抖灰,继续铺上,村子里结婚的年轻人家家都一定要有床的,这也是当时结婚女方的硬件要求之一,这是跟城里的人学的,但几乎家家的床都是用来摆摆而已,睡觉,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土炕睡着踏实,但就这样,也没有几家结婚时不要床的,四哥当然也不能免俗,不摆床,会被来参加婚礼的乡亲们笑话的。
紧挨着三间房的外面,从东边起就依次是马棚,羊圈,柴房,鸡棚,厕所,依次好像一个比一个矮一些,这一排房子的前面是一个四米左右的院子,院子的边缘用土坷垃砌了一个象征性的小矮墙,只有半人左右高,墙外面,正对着马棚边,有两颗沙枣树,沙枣树底下,是一个属于自己家种菜的自留地,这两颗沙枣树下就是桂桂每天早上背书的地方,为了桂桂去背书方便,四哥特地把沙枣树底下的小矮墙拆开一个小豁口,桂桂天天从那个个豁口出去,而不至于一直从厕所那边的院墙边穿过来,很是方便,自留地种的是一家人一年四季吃的蔬菜,虽然只有两分地,但也管够了,夏天的茄子、豆角、西红柿、辣椒、黄瓜、西葫芦,冬天要存到窖里的过冬的白菜、土豆、红萝卜、白萝卜、葱等都在这一块自留地里种着,就连田埂上,母亲也用来种了蚕豆,每年还要找个缝隙给桂桂种几颗指甲草,用来染红指甲,总之,是一寸土地都不能浪费的。
天慢慢的亮堂起来,今天背书的桂桂一点儿也专心不起来,了大半个中国,军旅生涯的闲暇时光习惯于读书,诗书的熏陶,和军人的胆略,使他养成了良好的个人素养、见识、及开阔的胸襟,据母亲说父亲的文化都是当兵时在部队上学的,那个年代能够读书上学的都是地主或者资本家的孩子,父亲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他并未上过正规学校,父亲食道癌去世时桂桂只有三岁,他病重时曾留下一封近万字的遗书,漂亮的毛笔小草书,书中谈古论今的一番对孩子们的谆谆告诫,字和文都是桂桂和她几个上过大学的哥哥们都无法企及的,父亲去世后,家里全靠强硬的母亲撑起来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外面上班,三年前,小哥也考上了大学,这在方圆百里的全公社是极罕见的,所以桂桂的家以出人才而闻名,农村的人都以能在城里上班,吃上商品粮为自豪,谁家能有一个这样的,都算是祖上积德的好事了,别说是三个孩子都在外面工作了,所以家里虽然生活条件一般,但孩子们的聪明却是倍受吹捧的,这些都与一身学问的父亲的言传身教有着紧密的关系,父亲去世后,母亲秉承了父亲的愿望,是父亲教育精神的忠实的执行者,“读书”的思想被母亲继续发扬着,家里没了男人,拮据的生活要维持,一大堆孩子要养,母亲还是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没有让一个孩子退学,,生活所迫,母亲形成了强势、强硬的性格,也许是常年的生活压力,使得她跟各个子女之间看着似乎不像别人家那样随和亲热,在这个家里,母亲和孩子们都清楚,这个稍微一松劲就会有累卵之危的家庭,最需要的不是亲热,而是理智的坚强,桂桂和几个哥哥一样,对母亲都是敬畏有加,但很少像其他家里的孩子那样和母亲亲热的依偎和撒娇,兄弟们之间也很少像别家那样亲切而热烈的表达感情,但兄弟们之间都特别懂事、和睦、团结,从来就没有打打闹闹或争争吵吵的现象,都是互相谦让,包容着,这一点,就很少让母亲操心,不过在几个哥哥里面,桂桂和四哥,小哥是最熟的,母亲四十岁的时候才生的她,从小的印象中,大哥,二哥三哥就在外面上学,或是上班,她年纪太小,跟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一直以来,家里就她,母亲、四哥、小哥。四哥上学到四年级的时候,她便出生了,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家里也没有个大一些的姐姐,所以只能让小哥或四哥回来带她,村子里家家都是这样的习惯,大的带小的,当时小哥六岁,四哥十岁,父亲还在,父亲便做主让四哥回来带她,四哥长得机灵,健壮,也活泼好动,每天被固定在教室了听老师讲刻板枯燥的之乎者也,调皮的四哥觉得实在是无聊透顶,刚好父亲决定让他退学回来带妹妹,四哥就高兴的答应了,父母觉得也只有让四哥带才能放心,小哥太小,且是孩子们里面最为瘦弱的,本来父亲的初衷,四哥把桂桂带到两岁后,再继续回去上学,最多年龄大一些,也不影响什么,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带,四哥的学就彻底的耽误了,三年后,父亲食道癌去世了,四哥也就没能够继续上学,帮着母亲接过了家里的这副重担,所以桂桂也算是跟着四哥长大的,在所有兄弟姊妹中间,他们的感情委实是最好的。
太阳缓缓的从东面村子的屋顶露出半个红红的脸庞,像个娇羞的新娘头上的头饰,光芒开始一道道的射出来的时候,桂桂收拾起了语文书,回到院子里,四哥已经将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给手扶拖拉机旁边的柴堆加了两块柴,可能是用沾了摇把上黑色机油的手擦了脸的缘故吧,额头上明显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印子,桂桂赶紧进屋去,舀了两瓢水,把和母亲共用的那个已经洗破而又被母亲缝了一块的旧毛巾浸湿,拧了一下,给四哥拿过来,这时嫂子来叫吃饭,四哥把脸和手擦了一遍,毛巾递给桂桂,今天的早饭跟以往相比是相当丰盛的,破天荒的放了鸡蛋和西红柿炒的臊子,做的是臊子面,嫂子灶台上下面。
“先给勒瑟下一碗,”母亲拿来了大碗递给嫂子,勒瑟是四哥的小名
“两碗呢,妈,都够,你俩先吃,我和桂桂下一锅再吃”
“再捞一些,今天路上走一天呢,整天都没吃头,到黑夜呢,让吃踏实”,母亲盯着嫂子捞面的手
“太满了不好浇臊子,少一点能把臊子拌的开,吃完我再给他下一碗,”
“嗯,也对,”母亲把给四哥的饭端过来放到炕桌上,家里吃饭都是在西屋这边,炕桌上还捞了一盘酸菜,旁边是一碗烫的通红的辣椒,放下碗,她自己也在旁边坐了。
“你先吃,妈,”
“你吃,我的马上就来,”
四哥向着伙房张望着,并没有动筷子,桂桂随后端来了母亲的饭,母亲上去,盘腿做到炕桌里面。
“你们也吃,”四哥对着伙房的方向喊了声,看着母亲也开始动筷子了,四哥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吸溜这长长的面条,这时桂桂和嫂子的也煮好了,桂桂把嫂子的面端出来,放到炕桌上四哥对面的那一边,把自己的那一碗放在对面沙发边的小茶几上,侧着身坐在沙发上吃,其实平时吃饭,除了母亲喜欢盘着腿做到炕桌上吃,她和哥嫂几乎都是各端各的饭随便的找个地方一吃就行,反正大部分就是一碗面,也没其他菜需要就着吃,不过吃饭的时候都是在母亲这边的西屋,边吃边拉拉家常,天热的时候到外面院子里吃,嫂子吃了几口,看四哥吃的差不多了,赶紧放下碗,又去给下了一碗,母亲也快快的吃完了,去伙房“监督”着嫂子给四哥多捞一些,吃完饭,嫂子拿出昨天缝好的白布小口袋,把案板上早晨烙好的三个馍切成小块,装到小口袋里,装了半口袋,余下两块让桂桂装到自己的馍口袋了,桂桂的学校中午不放学,所以天天是带馍上学的,今天的馍不像往日的是白白的一点儿油花都没有,今天是葱花饼,上面抹了一层油烙成的,所以外皮是诱人的红黄色,以及葱花的香味,桂桂拿过去装在书包的外层,这个书包是小哥给她买的,黄颜色的帆布包,有三层,和同学们的普遍手缝的花书包相比,她的是相当时尚的,重要的是有一个带拉锁的隔层,这个隔层可以专门用来放馍,所以跟同学们被馍浸染的脏了吧唧的,油哄哄的书本一比,桂桂的书是最干净的,主要得益于这个夹层
吃完饭,四哥又去发车,这次可能是发动机里面的冰已经解冻了,所以,很快就发着了,车头前面冒着黑烟“突突突”的响着,车把也跟着震动着,四哥到自己的里屋去了,嫂子也跟着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四哥换了结婚时候的,也是唯一的一套新衣服出来了,是灰颜色的第卡布的中山装,里面都是棉裤棉袄,脚上是母亲做的黑平绒的棉鞋,脸膛红红的,周正的五官,炯炯有神的眼睛,趁着一头浓密的头发,高高的个头,显得特别精神,他把放馍的口袋拿到车厢靠前的地方里,和一个军用的水壶放在一起。
“妈,那我就走了”
“嗯,赶紧走吧,去了好好干”
“嗯,家里您就多操心”
“放心,就那点地的事,我都干半辈子了”
“写信”,嫂子说“,寄到桂桂的学校”
“好”
看着院子里的三个女人,四哥没再多说话,好像比平时沉默了一些,转过去往车头司机位置的方向走去,路过桂桂时,在桂桂梳着两个辫子的头上揉了一下,
“好好学习”
“嗯,”桂桂使劲的点了点头,四哥上了车,手里紧握住手扶拖拉机的两个扶手,挂了档起身了,手扶拖拉机经过马棚、羊圈、鸡舍、柴房和厕所,出了自家的院子,摇摇晃晃的驶向村口的那条小路,车在小路转弯的时候,四哥回了一下头,三个人站在院子里,没有说话,车慢慢的在村头消失,桂桂个头矮,便站在沙枣树旁边拆开的墙垛上看。
“好了,快去上学吧,”车快要在西边的村子转弯消失的时候,母亲转身催促了桂桂一声
好多年后,桂桂再想起当年的那个场景,当时院子里的三个女人,眼泪就像是小河在初冬的时候结的那一层薄冰,底下已经是波涛汹涌了,但表面上还是封冻着,从嫂子第二天早上红红的眼睛,从母亲一晚上的辗转反侧,而桂桂则是在四哥的背影消失在村西头后早早的背着书包出门了,并且是走了条偏僻着小路去上学,也任由着眼泪掉了一路。
桂桂从小由四哥带大,他是她的第一个玩伴,她记得四哥和小伙伴们去捅马蜂窝,被噬的一脸的红疙瘩,却拿着半个蜂窝饼到把她藏好的麦垛旁边喂给她吃的那个滋味,记得四哥成天到处跑,玩耍或者干活,但却把她总是背在后背上的颠簸的感觉,也记得四哥夏天背着她羡慕的看同龄的伙伴们在旁渠耍澡,而自己只在旁边浸浸脚,手里紧紧的握住桂桂的手,害怕自己下水后妹妹不小心会掉到水里,也记得上学的这些年四哥给她很大方的买的用不完的学习文具,在她幼小的脑海和世界里,四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聪明,好学,能力超强,十四岁是就出任本村会计,十八岁是出任村长,是十里八乡最年轻的村长,把村子里的这些事儿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四哥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能够摆得平生活中的任何事,学校里没有人敢欺负瘦弱的桂桂,因为她有个强悍的哥哥,因着儿子的能干,母亲也逐渐的从失去父亲的悲伤和无助中缓过来,桂桂最开心的是四哥带着她去赶集的日子,小的时候四哥总是让她坐到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大一些就坐到后座上,赶集的路上,阳光明媚的照在脸上,风吹起衣角和头发,四哥总是给她开心的说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一点儿也没觉得她幼稚,赶完集回来时,有时也会到到东门口老丁家饭馆去,给桂桂买一碗拉面,而自己总说是不饿,看着桂桂香香的吃完,他会接过碗去喝几口汤,桂桂记得那个拉面的味道,好香啊
一路心情低落的桂桂走到了校门口,她在思考,这一路,要开一天车的四哥会不会掉眼泪?从未出过远门的四哥会不会也像桂桂一样,心里充满了不舍,从村子了到县城手扶拖拉机要开两个小时,从县城到南中市据说有四五个县城这么远,不知道四哥今天啥时候才能开到?坐在课堂上,桂桂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后来桂桂才明白,四哥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其实嫂子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