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农历大年三十上午9时。太阳才刚刚照射在卡基娃水电站厂房边坡顶端。风肆无忌惮地刮着,双手一下子冷得麻木了,我赶紧将双手插进衣服口袋,看了看四周,发现现场人员的耳朵和手早已被冻得通红,皮肤看起来很粗糙,毫无疑问,一定是这寒风长期肆虐的杰作。每一个人都没有空闲下来,或哟呵着将基坑的石渣清理运走;或驾驶着混凝土搅拌车呼呼地赶往浇筑仓面;或操作着门机轰轰隆隆地吊运模板;或三五几个分散在基坑里从事焊接,点在钢筋上的电焊条发出滋滋的声响,焊渣像夜空的烟花一般闪落……
为了赶工程施工进度,今年卡基娃施工局大部分人只能留在工地过年,不能回家和亲人团圆。我留意到,老邬今天没有再穿昨天一身尘土的冲锋衣,换上了一件改良中山装,仔细一看,盖过耳尖的头发却让中山装的精神劲减弱不少,但似乎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人去留意他的发型,他正和局长、技术、质检、调度人员围作一圈在商量着什么。
相比施工现场,生活营地的上午就显得安静多了,直到下午三点左右,大伙准备回来吃年夜饭,营地才慢慢开始热闹起来。当听到他们的笑闹声我从房间探出头来,只见老邬正坐在楼下地坪中间一张独木凳上,小娄站正在他身边在老邬头顶摆弄着什么。我突然想起有人提到的“卡基娃式的理发”(卡基娃水电站地理位置偏僻,到木里县需要四个多小时,到西昌市需要十一个小时,很多人三五个月甚至半年都不能出工地,施工局就购买了一把电动剃刀,没有专业的理发师,不需要电吹风,甚至连镜子都不要,只要设置好剃刀下部垫片高度,让垫片贴着头皮慢慢推就可以了。)。不一会儿,老邬的头发剃好了,短发立马让穿中山装的老邬变得帅气不少。接着轮到小娄理发,小娄不顾大家说头发太短了会很难看的说法,坚持要将头发剃到最短,省得多花时间去打理头发。大伙的囔囔不禁让我想起昨天吃饭的时候老邬对小娄的夸赞,说小娄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在厂房基坑抽水期间,小娄奔走在各个水泵之间仔细检查,还时常见他用手抚摸着水泵像对自己的小孩一样念念有词“儿啊,你一定要乖啊,要好好地抽水”,可他在对待自己个人形象方面没这么有耐心了。电剃刀虽然操作简单,只有剪短头发的功能,也有年轻人嫌弃电剃刀剪出的发型太土不愿意理发。局长就曾经想在电剃刀的基础上创新,去掉垫片,学着理发师的样子拿着梳子去修剪头发,结果以小王一头坑坑洼洼的头发告以失败。大伙一阵哄笑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小娄的发型看起来就像一个光头,他坐在独木凳上,老黄正拿着电剃刀慢慢地帮他推着,这熟悉的一幕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村里邻居大伯给哥哥剃头发的场景。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心与心却贴得如此近!我也暗暗向自己保证,再也不笑话回家的爱人发型难看了。
临近年夜饭时间,老殷招呼着大家领过年物品,不管职工还是家属,人手一份,一些花生糖果,一些饮料,就是施工局牵挂我们过年的心意,小夏正架在宿舍楼二楼的人字梯上挂红灯笼;2013年参加工作的小孙准备招呼小彭、小李吃年夜饭;大双哥三岁的女儿欢乐地跑来跑去,向叔叔阿姨要糖果吃。
夜幕降临的时候,红灯笼全都亮起来了,春晚的音乐也响了起来,因为林区防火,卡基娃过年从不放烟花,少了一点大年三十过年热闹劲。山顶上的移动信号塔默默地工作着,交流着卡基娃人与五湖四海家的牵挂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