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7岁了,终于可以带她去徒步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不能只窝在家里读书,总得出去走走,慢慢走,慢慢看,慢慢聊,慢慢学。
徒步需要充沛的体力
学校每天早上的鸭子步、青蛙跳、蜥蜴爬,下午的室外活动,以及每周五的3、5公里的远足,和其他学校相比,女儿学校的体育强度已经是比较大的。但对于长距离徒步而言,这个强度的锻炼还是不够的,还好,有骑行队每周末的10公里骑行,徒步前,女儿已经骑行了13次,一次不拉,累计骑行150公里了。从这13次骑行表现来看,她的体能是在不断的增强,第10次单独骑行尝试16公里不休息,也能顺利骑完。
徒步前20多天,带女儿参加了学校龙之战登山队的秦楚古道登山活动,第一次尝试登顶终南山。又观察了一路,嗯,小姑娘体能确实不错:来回10公里,爬升500多米,到达高山草甸和冰川遗迹,状态良好。有了骑行的准备和爬山的考验,我不再担心女儿的体能了。
对于一个7岁的小姑娘,想要完成一个长距离的徒步,除了体能,还需要有兴趣愿意坚持下去。如果一件事情本身就很普通,再用很普通的方式去做,孩子很快就会厌弃。给一件普通的事情赋予不普通的意义,就会收货不普通的效果。
为此,我给这次徒步做了两个月的铺垫:
姑娘,你之前一直骑行,暑假和粑粑来一次徒步旅行吧,感受一下徒步和骑行的不一样。
女儿一下子来了兴趣,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但是又有很多疑问和顾虑,那就和她一起做个计划吧。
先确定目的地,东有蓝田,南有南山,西有鄠邑,北有西安,蓝田有点远,南山有点野,西安有点热,那就去鄠邑的小钟楼吧。
一查,到鄠邑36公里,快则两日,慢则三天,非常合适。
然后和女儿一起商量第一天上午走到哪里扎营休息,下午拔营再走多远,晚上在哪儿歇脚扎营,第二天怎么安排......最后,把这36公里分成了3天,每天12公里,上午6公里,下午6公里,感觉比较合适。
放暑假后,女儿一直问:粑粑,啥时候徒步去鄠邑啊?你们大人怎么不放暑假呢?
终于,出完差、画完图,处理完紧急的工作,奔到迪卡侬置办一些物件,可以和女儿徒步鄠邑了。
前一天晚上,女儿兴奋的不想睡,但是因为早起,也就听话的早早睡着了,看来前期铺垫的作用不小。
一大早就出发了,还没走出大门,小姑娘就说:“粑粑,我们就在这支帐篷吧。”
第一天的上午,小姑娘对眼前的行程有着莫名的敬畏心理,走的比较认真,就像写作业一样,不敢分神。同时也可能因为没有独自在大路边行走过的原因(之前出门几乎都会牵着大人的手)。
心里紧张,身体就会累,基本每到一个公交站就需要休息3、5分钟。休息时,才能彻底放松下来看看路边的工地、工地里高耸的塔吊、塔吊里的操作员、塔吊上挂着的架子车、楼房里干活的工人......
走了四五站小姑娘紧张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欣赏路边的花儿、灌木叶子上的露珠、枝头的鸟儿......
在一个公交站休息,旁边一个工地的保安大叔走过来:“你要带孩子去爬山啊?”寒暄了几句,临别时大叔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娃要多喝水,天热。”
刚走出百米,一辆轿车停在我们身边:“我捎你们一程吧,看有小孩子呢。”“谢谢,不用了,专门让孩子走路的。”“哦哦,小Y头,加油!”
原计划3个小时的路程,走了4个小时终于走到第一个标志点:子午大道。
一踏上子午大道,再看着我们亲手绘制的地图,地图上的“子午大道”四个字,小姑娘一下子有了信心:我走完第一段了,看来后面也可以的。
在子午大道路边吃了一碗饺子,就到香积寺山门内的广场上,在西山墙脚下找了个后半天都有树荫的地方支起了帐篷,天气晴朗,不敢再走了,会中暑的。
11点多就扎了营,看天气,估计下午4点前是出发不了的。5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得好好安排安排。
在4个小时8、9公里的徒步之后,写作业就成了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记得上高中时,丰收老师就给我们说过:“运动之后的学习效率是最高的......”原因不记得了,不过牢牢地记住了结果,那就抓紧时间做几道数学题、写几个汉字吧。
但是石桌石凳都在烈日底下,趴在帐篷里写总是不合适的。还好,帐篷旁边蹲着一头狮子,狮子的上下嘴唇都被敲掉了,看“伤口”,这个伤害应该发生在建国后,可能是破四旧所谓,也可能是有人想拿出狮子嘴里的球儿吧。狮子背后平坦,角度合适,那就借狮子背当书桌一用吧。
写完作业,钻进帐篷,听着悠扬的古琴曲《绿野仙踪》焕焕入睡了。趁着女儿睡着,我接了几个电话,用女儿的作业本给客户画了个示意图,都是一些工作上的琐碎事情。
大概睡了1个小时,帐篷外走来一位戴着草帽的老僧人:“你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过夜,下午凉快了就走。”
“哦,这里晚上有人检查,不让过夜。如果要过夜,得挪到山门外。”
女儿也醒来了,钻出帐篷去上卫生间,卫生间距离帐篷二三十米外,倒也方便。
烈日午后,来千年古刹的游人也几乎没有了,有三两僧人或在东山墙边的石凳上坐着闲聊,或悠闲的踱着步,看到僧人门穿着僧袍,打着绑腿,又勾起了我一个疑问:古人夏天貌似没有穿短袖短裤的习惯,起码文人士子是不会的,是因为恪守周礼吧。穿着之暴露唯唐极盛,不仅想起了《长安十二时辰》,只看影评极佳,还没来得及欣赏。常和客户聊起某某国外大公司销售三伏天拜访客户,内有吸油小背心,外有LOGO白衬衫,外加夹衬笔挺西装,以彰显国际大公司之形象,我且认为万万不可取,徒增中暑之风险,反而影响了工作之效率,何必呢。但想我多年合作伙伴又却有过之:此人夏季拜访客户,定是沙滩鞋一双,配广场大爷版大短裤(格子纹),圆领T恤的领口已被扯成腰围那么大,背包拉链常年敞开,以为拉链已坏,内装价值8千笔记本一台。亦或端一纸箱,箱内物品价值数十万。能与此等神人共事,我也是醉了,每每调侃之后,只觉客户喜欢便是好的。
思绪乱飞之际,女儿跑到我身边:“粑粑,上门外卖凉皮的阿姨已经收摊准备回家了。”
“天热了,也卖完了,人也少,该回家休息了。”
“但是卖饮料和冷饮的阿姨还在。”
“三伏天不能吃冷饮的,咱们带水了。”
“那既然出来了,总得吃点什么吧?”
好吧,谁让我带的是一个7岁的孩子呢,去看看吧。
山门外东侧有个凉棚,下放条桌一张,桌上两个绿框,框内放水、饮料数瓶,框外贴一条“佛系卖家,取水扫码”。西侧也有一凉棚,置条桌两张,也是放了些瓶水,旁有小冰柜一台,里面定是诱惑至极的各种吃食,冰柜旁边有一绿框,样式和东侧“佛系卖家”一样,里面装有小西瓜十来个,遂问:“这瓜咋卖?”
“小的两块,大的三块。自家种的,自由生长的,不好看,但好吃。”
“挑个小的吧。”
切开一看,白瓤,老板大姐遂扔之:“换个大的。”切开鲜红:“这个三块。”切成小牙装袋提回帐篷。
刚进山门,发现山门石柱下原来一直躺我着一个乞丐,因为烈日下阳光刺眼,对比度太大,竟一直没有察觉。乞丐看到我们买了西瓜向里走,便起身跟在一旁喃喃自语:“今儿人少,今儿人少滴很......”
待我们走到帐篷外,乞丐也来到了四五米之外的寺庙偏房门厅下,我从包里取出前夜放进包里的女儿攒的零钱,都是角币,递给乞丐。“有块块钱么?”
“嗯?”
“你有块块钱么?”
“出门都带手机,没有块块钱。”又掰开西瓜递给他两块,他接过西瓜一边吃,一边沿着树荫向山门走去:“今儿人少滴很......”
当时真想踢这家伙一脚,干吃枣还嫌核大,咋不要美元哩?但看到他三伏天穿着厚外套,想是他的家里可能出了什么变故,让他受了天大的打击,以致沦落至此。亦或本身没遇到多大个事,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干了这一行,就再难收手了,行乞时间长了就由不得自己了,想找份工作,起码得身份证吧,他可能已经没有身份证了,得有工作经验吧,如果说自己之前一直行乞总是没人会雇佣的。刚入这行可能还想着: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日后定要翻身,定要出人头地......时间久了,才发现:也不知是自己遗弃了这个社会,还是这个社会遗弃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这个社会拒绝自己的再次踏入,还是自己已不再愿意踏入半步。咬了一口西瓜,半天没有下咽,还好自己悟到了:行乞会上瘾,入行需谨慎,好险。
女儿吃着西瓜在山门内的小广场转悠了一圈,回来问我:“粑粑,这儿怎么有这么多石狮子、大象、长颈鹿、龙能?”其实还有一个女儿不认识的:麒麟。
难得小姑娘有观察有疑问,那就聊聊吧:“在古代,大户人家门口都会放石兽,最大的大户人家就是皇帝,他门口放龙,因为他说自己是老天的儿子,是龙变的;皇帝的兄弟、叔伯门口放麒麟,麒麟没有龙厉害,起码没有龙那么长。给皇帝打工的官员门口放狮子,地主门口也可以放狮子,也有放羊的,胖伯伯家门口放的石鼓。”一边说着,一边在作业本上给她画了几张画。
“那为什么要放这些呀?”
“显得自己很厉害呀,普通人家是万万不敢在自家门口放龙的。”
“为啥呀?”
“别人看见了,会认为他想当皇帝,想造反,会被杀头的。”
“那现在呢?还杀头吗?”
“现在呀,人们想放什么就放什么,没人管了。皇帝都没了嘛。”
“那香积寺咋还放大象呢?还有长颈鹿。”
“大象一般都是放在寺庙门口的,因为佛教认为大象代表“吉祥”,就是一切都很好。至于长颈鹿嘛,我猜是寺庙的方丈喜欢,就从外面买回来放在这卫生间门口了。”
大概3点半,女儿就催着收拾帐篷出发,那就慢慢收拾吧。这时,从山门外走进来一个矮个子络腮胡的大哥,背着一个居士包。
悠闲的踱步到我跟前:“你这帐篷好啊,很贵吧?”
“300多,不算好的。”
“带着孩子旅行呢?”
“嗯,徒步呢。”
“走了几天了?”
“今儿早才出发,就从长安到鄠邑。”
“我之前走过全中国,不带帐篷的,走哪儿睡哪儿,就像这儿,躺下就睡。”一边说一边指着偏房门厅。
“那总得带着铺盖吧?”
“不带,啥都不带,你们叫乞讨,我们叫化缘。”说话间非常缅甸和善。
“哦,你就在香积寺?”
“没,我在黄良,今儿过来洗衣服,还得两个小时,就在外面等等。”
我猜可能在黄良的石佛寺吧,至于为什么需要到香积寺洗衣服,是因为非常特殊的衣服吗?不知道有没有忌讳,也就没有多问。帐篷也收拾完了,和居士道别后向山门外走去。
来到香积寺村想找一家餐馆,愣是没有找到,折返时遇到居士也向村里走来,告诉我村子里面有面馆,得走7、8分钟,有面食。想了想,还是沿着南横线向西走吧,半途中应该有餐馆。
经过香积寺门前的一段路还是蛮热的,没有树荫,但是可以看到不远的前方路两边成排的大树,那定是南横线西段的骑行道,也就不怕这一段晒得慌的路了。
走过潏河桥(这个“潏”字搜了一分钟没搜到,最后百度“八水绕长安”发现都yù,当地人都读júe),就到了南横线西段的骑行道,这是两天徒步过程中最舒服的一段路程了:远离机动车道,两边大树成荫,道路平坦无阻,每隔一段有石墩可稍坐歇息,路上有各种昆虫。小姑娘在这段路上最轻松,一会拉我看路边巨大的蚂蚁窝和忙碌的大黑蚂蚁,一会给我躺在路上的甲壳虫,费劲的蹬着6支腿,怎么蹬都分不过身来,女儿说:“粑粑,我想看它背部长什么样,帮它翻过来吧。”翻过来后没有让女儿失望,黑中泛绿,不那么单调。和甲虫道别后继续向前。
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今天晒了一天,路上的枯叶被晒干了,女儿踩了之后告诉我:“粑粑,我喜欢踩干树叶的声音,咔嚓咔嚓。”
“嗯,是因为像在吃薯片吧?”
“嗯嗯嗯,就是就是,粑粑,我都想吃薯片了,咔嚓咔嚓。”
“好,晚上休息时粑粑请你吃薯片。”
一路上只看到几个收售木材的场子、几个村口、几里路长的围墙、围墙上的窟窿......唯独没有心心念念的餐馆和商店,再加上一路的“咔嚓咔嚓”声带来的薯片味,我都有点饿了。
半路上看到机动车道上有一根大木头,立刻拉着我:“粑粑,你看那个东西危险不?”
“等一下,粑粑过去把它挪走,汽车撞上就出事故了。”
“粑粑,不行,太危险了,你别去。”
还好,那只是根海绵,不会有太大影响,为了不让女儿担心,我也就没去。从这以后,路上有大一点的石块,女儿都会用手杖拨到路边。
走了五公里5、6公里,到了翰林南路路口,终于发现两家餐馆,一家老安家泡馍烧烤,一家唐二姐面馆,就进了唐二姐家的面馆。
刚落座时,只有一两桌客人,我们点的面还没上来,就陆陆续续进来了很多客人,从着装看,都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工人,都穿着橡果骑行队一样的反光背心,从颜色和样式看,应该是两家工程公司的,一家是南京消防,一家是盖活动房的。我们背后就坐着南京消防的两个小伙子,看到凳子上的背包和手杖,就搭讪到:“旅行呢?”
“是啊,徒步。”
“你从哪里走来的啊?”
“就从长安到鄠邑,今早才出发的。”
“鄠邑很远吧?”
“不远,还有20公里吧。”听口音应该是江苏人士,不太熟悉当地环境,早知道就说还有百十公里呢。喜欢吃面,应该是苏北人吧,江南人士是不太喜欢陕西的面食的,形、色、味太过粗狂,不仅想起温州的阳春面,就一撮梅干菜,几只虾米,些许酱油,便是一餐,倒也不觉得过于清淡。即使已经很是豪放的苏州枫镇大面,也是只在形上稍做粗狂,色和味都和苏州饮食一样:尽量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若是给喜欢吃枫镇大面的苏州人士端上一碗油泼扯面、辣子多放,食客定是要拉着服务员来一句:“倷要不要吃我一记耳光啊?”哈哈,喜欢苏州人士的可爱。
吃面时,女儿一直盯着电视看动画片,两三年没看电视了,那就看吧。
吃罢,和女儿背上背包,拿起手杖和苏北小伙道别,他惊讶说:“带着小孩子一起呀?”
出了门,碰见面馆老板娘,应该就是招牌上的唐二姐,连忙招呼我们:“我家有热水呢,给你和孩子加点水吧。”多么热心的大姐啊,面做的也倍儿香。刚走出十几米,女儿给我说:“阿姨真善良。”她看到了我想让她看到的,好欣慰。
吃饱喝足之后,不一会就走到了下一个重要的标志点:西沣公路(手绘地图上写成了西太公路,百度写的包南线)。
此时,已经完成了第一天的行程计划,但是状态不错,正好走走消食。爱人打电话来:“你们到哪儿了?找到扎营的地方了吗?需要我带什么东西过去啊?......”
和爱人聊完,我们继续向西,穿过了西沣公路,骑行道也没了,眼前的道路只有双向四车道,连个人行道都没有,灰尘飞扬,这是一路上最危险的一段路,因为我们背后驶来的汽车是迎着夕阳向西行驶,我和女儿的身影很容易淹没在夕阳的辉光之中,一路走得胆战心惊。道路两边是延绵不断的两排竹子,叶子很脏,想必是早晨竹叶上的露水还在,扬起的灰尘就落在竹叶上了,风吹是没用的,非得再下一场大雨才能还竹子一身清白了,我们还没到鄠邑,先别下雨。途中遇到两个骑自行车的兄弟,已经超过了我们,又停下来,等我们走过来了寒暄了几句,给女儿加油打气后就骑走了,我给女儿说:“你看,一路上运动的不知我们吧。”女儿一直好奇:这俩叔叔从哪里来,要骑到哪里去?
终于走完了3公里长的危险路段,这才来到了真正的西太公路,太阳也落山了。从地图上看,十字路口应该有个派出所的,但是却是一大片草坪,最近的派出所还得沿着兴隆路向西再走两公里。之所以找派出所,是计划在派出所门口附近扎营的,会比较安全。在路口稍坐休息后,和女儿继续向西。看状态,小姑娘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那就尝试一下吧。
夜幕下经过的兴隆路已经是高新区范围,路况、照明都好很多,也比较安全。一边走一边和爱人聊电话,她也快到了。
终于到了派出所,到值班室向值班民警说明了情况,咨询可否将帐篷支在派出所门口附近,小伙子顾虑领导不会同意,担心有人拍照散播谣言,就让支远一点,但是内心又特别想将自己能够提供的安全感毫无保留的给这对父女。开始给我们推荐了大门南侧大概30米远的地方,在我勘察这块地方的时候又走过来说:“这儿离大路太近了,晚上卡车多,不安全。你再往里面一点吧。”说着把几个警示桩摆在我们周围:“就这里吧,我在值班室能看到你们,明天早上7点前必须得离开哦。”太感激这个年纪轻轻的民警。
还没等我打开帐篷,爱人就到了,考虑带着爱人和孩子,没必要冒丝毫风险,就决定找个酒店过夜。临别时,专门到值班室感谢年轻的民警,听到我们要去酒店,能感觉到他瞬间轻松了许多,好惭愧给他平添了些许压力。
现在已经走了18公里,走完了计划中一天半的行程,不能肯定是当初计划太轻松,还是让女儿走的太多,多想爱人和我一起走,可以听听她的感受和评价,因为一旦伤了孩子的膝盖和脚腕就追悔莫及了。
准备找酒店时,又想:现在离家才18公里,我上班都28公里呢,要不就回家吧,明天一早再让爱人开车送到这里出发。此想法立即被女儿拒绝:“不回家,不然我们今天就白走了。”在地图上搜酒店,方圆5公里竟然连个旅馆都没有,最后竟然开了10公里,才在高新找了一家酒店,也算是为了匹配这徒步旅行吧。
入睡前才想起:今天是七夕。以这样的形式配爱人和小姑娘过个七夕,也是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早点,酒店餐厅的服务员大姐甚是豪放,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讲电话,吃了一顿早点也把大姐的家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大姐老公的大哥住在他家好几天了,每天饭来张口,水来伸手,跟大爷一样,晚上十点多还在客厅聊天,影响了大姐休息,还在手机上认识了一个东北女人,天天给东北女人发红包,大姐忍无可忍,要老公赶他大哥走......我也是醉了,我咋一句不拉的听了,还全记住了呢?
离开酒店,爱人开车把我们送到昨晚的派出所门口,有爱人开车相伴,我把很多行囊放在了车上,只背女儿的小包,包里只有水,瞬间感觉轻松了90%。
爱人想和女儿走一段,被我严词拒绝了:“娃不会看到你和我陪她在走,只会看到你和我都可以开着车,只有她一个人坚持走路,会影响她的状态的。”爱人被我说服了,就开车在前面等我们了。
和女儿一边走一边接客户的电话,一不留神在三星快速干道的转盘走错了方向,本该向西,却一路向南而去。
女儿看到路边的公共卫生间上的韩文,问我:“粑粑,这是啥字啊?”
“这是韩国字,因为路对面是一家韩国工厂,三星,为了韩国人认识卫生间,就写了韩国文字。”
“哦,那他看门上的小人图像就行了嘛。”
好吧,我无言以对。
走出两公里,路上遇到一位环卫工老大爷,老大爷得知我们要去鄠邑,老大爷瞬间着了急:“娃呀,你要去鄠邑咋能走这哩?你得从北边的转盘向西么。你从这往南走就进山了。你也可以往回走,走到南横线再往西,到污水厂再往北就到老西户路了。”老大爷拎着簸箕和扫把跟着我们一直走到南横线路口,一路上不停的说:“不敢叫娃走太多,天热很。”看着我们向西拐进了南横线才放心的回头走了。
对于走了错路,女儿没有丝毫埋怨,而是提醒我:“粑粑,你看看地图嘛,你不是还给我买了个指南针吗?咋用呢?”一路上光看指南针上的温度计了,还真没正式用过指南针呢,那就教她用指南针吧。反正又不急着赶路。
我给小姑娘买的指南针是三合一功能的,有求救口哨、指南针和温度计,让她她口哨指向她的前方,再看指南针表盘上那个字母对着口哨的口,指南针的表盘上有四个大字母:E、S、W、N,和四个小字母组合:SE、SW、NE、NW。上个月刚给她教过东南西北:east、south、west、north。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四个大字母代表着东南西北,瞬间就明白了我们正在沿着南横线向西,因为W指着口哨的口部。当向北拐了之后,她又拿出指南针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指向N的。
半途中看到一个村道,比大路凉快一些,说不定里面还有商店,地图上看也可行,就拐了进去。
原来是一个被拆迁的村子,村民搬迁的差不多了,只有两三户人家还在,路边的苗圃、菜园都长荒了。因为没人,也就没了商店。
不过在这个破败的村子里竟然发现了一片烟草地,带小姑娘走进烟草地,告诉她这就是烟草,粑粑抽的烟就是烟草的叶子,小姑娘颇为惊讶,我不知道她之前想的香烟是怎么做出来的,反正在这之前她是绝没想到香烟原来是一种植物,而且看起来就像是一种蔬菜。
紧邻烟草,是一片芝麻,小姑娘怎么看这也不是野草,也不是灌木,就问我是什么。我告诉她这就是芝麻,香油就是用芝麻榨出来,还摘了一个芝麻剥开给她吃。又是一个小小的收获。
经过一段刚修建的塑胶跑道拐进了大路,终于和爱人汇合了,放下背包,走进一家餐馆,老板问:“几份皮子?”我说我不要,爱人也说不要,女儿也说不要,都以为对方饿了,其实大家都不饿,最后要了一份,三个人都没吃完。吃完沿着街道继续向西,路边都是家居店,很多都贴着转让、清仓,我们一路走,一路品评各家的家具,喜欢哪家的风格,不喜欢哪家的颜色......
一大早走到现在也有3、4个小时了,虽然是阴天,不那么热,但也该让小姑娘休息了,马上进入鄠邑境内了,过了沣河桥就是鄠邑的秦渡古镇了,那就在沣河边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吧。
到了沣河桥上才发现:两边未被开发,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那就在秦镇西头找地方吧。这时云散日出了,瞬间热了许多,爱人一路上都在喊:让娃坐车吧,让娃坐车吧。秦镇街道很长,那就坐一段吧。结果一上车,爱人就开车一路向西,途中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感觉,我说:“你是不是准备一路开到鄠邑城边上找个地方扎营啊?”
“我早就明白你的心思了,走吧,没事的。”
“不敢不敢,不能让娃胜之不武,走到的就是走到的,坐车对娃影响太坏了。”嘴里这么说着,车还那么开着,已下子开出了3公里,过了医专门口,掉头看上一个卖葡萄的大爷旁边的一块地方,女儿却心心念着那段塑胶跑道,想在沣河东岸的长安境内扎营。最后又想秦镇折返,到了秦镇西头岔路口街心公园,大热天公园里空无一人,我们就在一个凉亭下支起了帐篷。此时已经下午1点多了。
虽是阴天,有些许闷热,午休倒也舒服,一觉醒来,已经快下午四点了,想想竟没有吃顿正式的午饭,也不觉得饥饿。此地距目的地尚有12公里,估计今天走不到了。
让爱人到前方的骞王村口等我们,我们沿着西祖路一路向西。
西祖路好不无聊,除了路边卖户太八号葡萄的摊位,就是“入园采摘”的牌子,唯一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是路两边的高达挺拔的杉树,不过在高温下杉树的嫩枝叶已经蔫了,得到晚上才能再次直挺吧。
这条无聊的路上,小姑娘却走得充满欢乐,捡了一根又长又粗的竹签,蹲在路边划拉着厚厚的尘土,我也蹲下来问她在干啥,“粑粑,我给你做硬棍儿面条吃吧。”然后把尘土划成一道一道,然后再用竹签把这一道道抹平,每做一个动作都面带微笑很享受的样子。在远离家的路边玩泥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下午确实太热,走了2.5公里已经很疲惫了,到了九号路口一家商店门口,就坐下休息了。这段路是最辛苦的,一是因为已经走了两天,二是因为下午很热,三是前方多了一个要挂念的麻麻,身体累,心更累,这个时候如果麻麻在家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九号路口是个稍显繁华的地方,有很多餐馆,想到还没正式吃午饭呢,现在已经4点多了,也该吃饭了,小姑娘担心我不在这里吃饭赶忙给我说:“粑粑,就在这里吃吧,前面还不知道得多远才有餐馆呢,你叫妈妈也过来一起吃吧。”两个半人要了1斤饺子,竟然没吃完,感觉确实吃了很多了,怎么还是没吃完?可能农村的餐馆一斤就是一斤吧,平时在城市里一斤=6两吧。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老板娘在穿肉串,大女儿在里面下饺子,二女儿在外面看手机,半个小时了饺子还没煮好,老板娘让小女儿去厨房看看,是不是姐姐煮着饺子玩手机,饺子都煮烂了。还好,饺子端上来没有煮烂,不过味道很一般,就是量足。吃饱了也休息好了,那就继续走吧,爱人又提出要陪女儿走,再次被我拒绝了,她又开着车到骞王村口等我们了。
无聊的路上就得拼命寻找有趣的东西,只要留意,总有有趣的东西浮现出来,比如老远的村口有个牌子,赶紧指给小姑娘看“你看,那个牌子上写的什么?”
“什么二什么?”
再走近一些“牛二什么?”
“牛二村”
“哈哈,牛二村,粑粑,是不是还有熊二村呢?”
一个牛二村让我们高兴了一里路,后面见到爱人还不忘赶紧告诉妈妈:“麻麻,我们刚才经过一个村子,叫牛二村,好玩不?”
走了一公里,爱人等不及了,就从骞王村往回走,来接我们,从吃完饭到再见面也就一个小时,母女俩像久别重逢一样,老远就跑过去抱住麻麻,一路向骞王村走去。
很多年前因为跑业务,经过骞王村口几次,全国文明模范村,竟然有自己的城墙,门楼更不用说了,爱人建议进去转转,确实不错,村子的规划在当时已经是很先进的了,确实体现出了文明,但是村子深处很多人家的房屋上喷着“评”“收”,是因为修建西安外环要拆迁了。不知道拆迁后的骞王村是否还能保持自己的风格和传统,如果就是简单粗暴的统一“上楼”,那就太可惜了,因为前一天晚上在派出所附近找酒店时,看到兴隆社区之庞大、村民之无所事事、生活配套之空无,不仅让人感慨:城市化进程太快,条件不具备就统一拆迁上楼,人的魂儿都丢了,根也没了。
出了骞王村,小姑娘想坐一会车,说是想坐三分钟,我说让你坐四分钟吧。小姑娘开始计时,1、2、3、4......爱人却加快了速度,“你是要充分利用好这四分钟啊?”
“哈哈,四分钟可以开100米,也可以开4公里,你懂的。”
还没顾上和爱人斗嘴,眼前就出现了鄠邑的标志性雕塑,远远的指给女儿看:“你看,前面那个雕塑,像是什么?”
“虫子?”
“我看像户县软面。那是一支画笔,因为鄠邑有很多农民画家。”车到雕塑下面才能看清楚是一支画笔,最上方是画笔画出的颜色,真像画笔画了一根户县软面。
正要下车之际,已经进入了鄠邑的市政道路沣京路,两边都在开挖修路,原来的双向四车道变成了双向两车道,车辆贴着两边的围挡焕焕行驶,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7公里,这段施工路段可是给了每个人以充分的理由:好吧,往前开吧,这段路确实没法徒步了。一直开了5公里找了个停车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鄠邑。
目的地是鄠邑的小钟楼,还有最后两公里,可以一边欣赏鄠邑街景,一边走向钟楼了。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小姑娘想要一块蛋糕,就买了最小的一块,吃到上面一个下圆球给我说:“粑粑,你看这个做的真好,是巧克力的,还是空心的。”经过一家药店时,我想买一瓶药,赶紧给小姑娘的膝盖、脚腕、小腿搽上,最后选了一瓶云南白药酊,只因为在对比成分和功效时,它的包装上写着“国家保密配方”,你牛我就挺你吧。
步行四五十分钟后,终于来到了小钟楼,看到路口小广场上有一棵千年古槐,心中莫名高兴,就像见到了一个老神仙一样。小姑娘也一改往常不喜欢被拍照,主动站在古槐下面摆出胜利的造型,铺垫了两个月,铺垫了一路,终于让她感受到了站在终点的感觉。
小姑娘兴奋片刻后,很快平静了下来,让在钟楼下拍照的时候,表情平和而略有所思,可能这就是我想给她的吧。
下来就是让小姑娘感受了解目的地的特别了,我还没给小姑娘讲,爱人已经发现了一部分:“呀,你看啊,跟西安钟楼附件的布局一模一样的,真的,你看,就跟仿制的一样。”
“是啊,之前很多大的县城都有钟鼓楼的,现在保存下来的不多,鄠邑是保存的非常完整的,你看,钟楼的墙已经开裂了,上面的木雕都是古代的。”
然后跟娘俩讲了逐一欣赏了钟楼四门上的横匾:东门(迎旭,迎接旭日东升)、南门(揽胜、眺望秦岭胜景)、西门(瞻紫,观赏晚霞吧)、北门(拱极,敬拜北极星吗?还是因为长安城在北边?)
绕了钟楼一周,来到文庙前的广场,坐一会,抹点药,看看跳广场舞的大妈大叔,发现大叔只和跳的好的大妈一起跳,我给爱人说:“老太太安顿好家里半身不遂的老头,就出来和别的老头跳广场舞了。”爱人瞥了我一眼:“等你老了就这样。”
又步行两公里回到停车场,连夜开车回到了家里。
经过两天的观察,此次徒步并没有伤到小姑娘的膝盖好脚腕,休息了一天后还参加了第二天早上的骑行。该收获的收获了,家人朋友一直担心的身体损伤也没有发生,感谢感恩。
和小姑娘计划冬季徒步蓝田了。
写的过程中,爱人一直让我把称呼改了,她觉得还是“媳妇”亲切些。最后听了媳妇的意见,从这句开始称媳妇,以后写作都称媳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