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写不长
如果我中了彩票大奖,我会做什么呢?买房、买车、买包包,环游世界,买一切想买的东西,实现曾经只是白日梦的梦想。而芭比特呢,她只想做一次真正的法式盛宴,款待那些来纪念牧师的村民们,最终,她实现了这个梦想。
不就是吃一顿饭的事吗?可导演就据此拍了一部好长的电影,还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影片前半部分的内容,与盛宴毫不沾边,唯一与吃沾边的,就是姐妹俩的咸鱼粥。那粥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难以下咽,但姐妹俩无怨无悔地吃了几十年。
作为牧师的女儿,她们一个拒绝爱情,一个放弃前程,遵循父亲的遗愿,在这偏僻的小岛渔村中,带领村民们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当芭比特来到这个家庭做女仆之后,她也和姐妹俩一样吃着咸鱼粥,只是同样的食材,芭比特做来更加美味可口。芭比特是一位勤俭持家、聪明能干的好女仆,料理日常事务井井有条,家庭开支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增加,反而还有了更多节余。
牧师去世多年之后,村民们怨言渐生,对所坚持的信条产生怀疑。信仰的力量在逐渐削弱,姐妹俩对此却无能为力。
有一天,渔村平静的生活泛起了涟漪,芭比特中了大奖,赢得一万法朗,这是一笔足可以让她摆脱女仆身份、过上富足生活的巨款。
人们猜测芭比特一定会离开,但芭比特却出乎其料地请求:她希望在牧师诞辰纪念日当天,给教友们做一餐真正的法式盛宴。
芭比特购买了整整一船的货物,为宴会做准备:有精美的餐具,有各式美酒,有各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食材,包括一只硕大的海龟。
这一疯狂举动犹如在涟漪微荡的湖水里又投下了一块巨石,姐妹俩慌了。这与她们甘守清贫不求奢华的宗教主旨是相悖的,但善良的她们又不忍拒绝芭比特的要求,所以再三思量后,她们与前来赴宴的教友们私下约定:悄悄地吃就好了,不必赞美,不必谈论。
影片的前半部分跨越了几十年,两姐妹从豆蔻年华到垂垂老矣;但影片的后半程,却只描述盛宴的这一晚,场景主要集中在厨房和客厅。
客厅里,餐桌上铺好了雪白整洁的桌布,高雅的酒杯、精致的餐盘、锃亮的刀叉、华贵的烛台都一一就绪。来就餐的人们,踏进门来就大吃一惊,继而沉浸在深深的不安之中。
厨房里,芭比特神色从容,就着简陋的灶具,准备着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美味。来就餐的人们,从喝下第一口汤开始,表情不由自主地放松,露出微微笑意。他们满足地叹气,不赞美不评论的承诺逐渐瓦解,舌尖上的快感唤醒了回忆中的美好,在快乐的气氛中,人们追忆着老牧师对自己的教诲,称颂宗教对灵魂的救赎。
盛宴结束后,赴宴的人们走出房子,在浩瀚的星空下,手拉着手,赞美信仰的伟大与美好。
写到这里,我想说说我父母的两种生活态度。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节俭是他俩共同的信仰,但在日常生活中,又各有不同。
我妈妈,什么都不舍得扔,什么也不舍得买。花出去的钱被她放大许多倍,她会做各种换算,来证明这钱花的冤枉。比如:
我们一家人出去聚餐,花了100元,在当下,这个数字已是相当实惠。她会说:你给我100元,可以买几斤上好的牛肉,我做成酱牛肉,就够咱们一家人吃上一个星期。
我说:那个梅菜扣肉味道不错;她会说:肉才几片,咸菜一大堆,那不是卖扣肉,那是卖咸菜,不值!
我说:人家送了四碟小菜,免费的;她说:两筷子就夹没了,可以忽略不计。
总之,在她老人家看来,花钱是一种罪恶。
我爸虽然节俭,但消费意识比我妈高出几个段位,该买的就绝不手软。
他对生活充满好奇心,不愿落后于时代,买电脑、买手机、买数码相机、买单反,每一波科技消费潮,他都走在前列而不吝于花钱。
他轻易不买衣服,一旦买,就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买件质量最好的。比如,他穿的羊绒衫,价格不菲,但货真价实,穿了十年依然有型有款。两肘磨破后,妈妈给他打了两块补丁,再次穿破后,再次打了两块补丁,又穿破又补,现在已是补丁摞补丁,他也不舍得扔。
比较而言,我更欣赏我爸的消费观,既节俭又不委屈自己。
《芭比特的盛宴》阐述的就是这样一个主题:既能坚守清贫,又不拒绝享受;享受于物质,但又不受困于物质。
芭比特作为采购者,深知这些美酒与美味的价值,但她并不看重这个。片中有一处细节,当来赴宴的海军上将-------这群人中唯一一个吃过正宗法式大餐的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爱不释口要求再来一杯时,芭比特让小跟班把剩下的美酒都奉上。那酒价格不菲,以至于见过世面的海军上将迟疑地接过,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走运。
食客们的赞不绝口,芭比特也并未因此得意,她的神情与做完一顿咸鱼粥并无二异。
影片的最后,姐妹俩对芭比特说:“你可以拿着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了。”
芭比特平静地说:“钱已经用完了。”
她走进自己居住的阁楼,那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去世的家人的照片。芭比特在床边坐下,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