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一次亲密接触
岁月是一把杀猪刀,这句话只实用于成年人,在小孩子的世界,时间就是瞎扯淡,扯着看太阳的轨迹,看月亮升起,显然这也是大人的定义,小孩子的时间当然就是没有时间。甚至,赶上过年的时候,他们觉得时间太慢了,自己都老了,怎么还不过年。小牧和点点也在在这样的时间一天一天消磨,一天天成长。
在一个雨季的时候,至于什么年月大家都忘记了,只记得那年大雨过后一种蛾子特别多,村里的人都叫它涨水蛾。在下雨的夜晚扑腾扑腾飞过不停,一只一只扑向油灯,然后啪嗒掉在地上,猫咪迅速扑过去,吃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后来听到一句歌词:“爱你就像那飞蛾扑向火”得时候,朱牧都怀疑,写歌的人是不是去过他们村里。
头天晚上,刚下过大雨,母亲一早决定:“今天朱牧和点点跟我们一起去赶集,去做两套新衣服”
朱牧兴奋起来,这是一个何等英明的决定,因为,山的那一边,听说有个漂亮的集,每到赶集的日子,人山人海,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最关键的是妈妈要带他们去做新衣服。小牧和点点妹妹努力打扮一番,挑出自认为最自豪的衣服穿上,和爸妈出门了。翻过一座山,远远看见集市上密密麻麻一票人,货车鸣笛声,马铃声,喇叭广告声,叫卖声,还有人们的各种嘈杂,汇集成一种无法描述的声音,在狭长的大山冲里回荡。
赶集必须淌过的那条河也涨水了,河水湍急,浩浩荡荡,这是小牧第一次赶集,第一次见那么大的河,他当时认为,世界上也许再也没有比这更气派的河了。来到河边,一些人高高挽起裤管,一些人跳上马背,开始过河。显然,小朱牧和点点还没有过河的能力,爸爸妈妈把他们放进背篓里,爸爸背着小朱牧,妈妈背着点点,摸索着向对岸走去。来到河中央,看到几乎漫到父亲大腿的水,哗哗流淌,小牧一阵眩晕和紧张,他抬起头,看了看妈妈背篓里的点点妹妹,两人会心一笑,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都是同样的心情,只是点点脸上的酒窝,又一次在阳光下灿烂地绽放。
来到集上,小朱牧第一次见那么大世面,牛马市上的牲口们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不时拉一堆粪便;鸡市上的老母鸡在鸡贩子过秤时嗷嗷直嚎,小摊上的小风车转个不停,一排排玩具枪威风凛凛,老太婆面前油锅里滋滋作响、香飘四溢,柜台里包装精美的糖,各式各样的衣服……小牧突然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这身行头并不是多洋气,自己在村里走遍每个角落都不怕,到在这里,只有跟紧爸爸妈妈,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
中午,该买的东西买好了,妈妈领着两个小孩,来到一个裁缝店,终于轮到给他们做新衣服的时候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经过做衣服的阿姨各种量,到集市的人散去一大半的时候,两件衣服出炉了,同样的面料叫灯草尼,同样的颜色青色,男版是明包两扣中西结合套装,女版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款式,但完全可以用“好看”来形容。至从穿上这套衣服,不对,不应该是衣服,应该是一种强效高钙片,因为至从穿上这套衣服,两个小孩一口气翻过回家的那座山,不费劲。
后来,这样一对不是双胞胎,胜似双胞胎的小孩不时在村里出没。用今天的眼光来看,那绝对是一套情侣装,当时大家都不这样认为,只是这种相同会让他们显得更亲密。点点妹妹到来一年以后,村里几个小孩发明了一段顺口溜:小点点,一点点,你真是,不要脸。固然,小朱牧爱欺负点点,但当这顺口溜叫出来的时候,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只要这段顺口溜不停,小牧的战斗就没停止,他时常愤怒地对骂过去:“叫什么魂,你爹死了还是你妈死了?”
点点也在一旁帮腔:“你爹死了,你妈死,你妈死了就你死”。当然骂人是不好的行为,显然,小朱牧还没学会以德服人,他只能“以暴制暴”。骂输了,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家,骂赢了,两个人趾高气昂地回家。
时间飞快,点点上学了,他不再是刚来时候那个梳着冲天小辫的,一口外地口音的娃娃,她完全成了小村的姑娘,每天放学,和伙伴们一起一筐一筐猪草割回来,每到周末,上午割猪草,下午捡柴火,很是能干。辛苦,那是在安逸的人看来,在生活方式不同的人看来,如果一个人在自己生活圈子里干着分内之事,那么他一定不觉得辛苦。有时候,当小牧起着马赶着牛穿过院子的时候,正巧点点妹妹正背一背猪草回来。小牧,“检阅”着她,刘海被汗水打湿了之后显得不是那么飘逸,但又有另外一韵味,至于是什么韵味,小牧不清楚,直到二十年后,他才有些明白,那可能就是健康之美,自然之美。
那年,夏天来得较早,水田里蛙声一片,劳作的人们,在自己的田地里,或者除草,或者收拾秧苗,好不热闹。漫山遍野杜鹃红,几乎染透了苍翠的大山。远远望去,山下亮亮的水田,一片片秧苗,真是半野如镜半野蓝,环山的玉米,山上的红杜鹃,红绿相间,那是何等美好的风景!
中午的时候,小牧和点点妹妹以及伙伴们一起向山上出发,因为野果渐渐成熟,松树林里的蘑菇突破腐败的松针叶,还有酸酸甜甜的杜鹃花等着大家去采摘。孩子们仿佛一群小小猴子,上蹿下跳,打闹着采野果,有的吃花了脸,有的笑弯了腰。当约好集合的地点,回家的时间,小猴子们渐渐分散开来,偶尔在山间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叫:哇,好多的菌子,哈哈!
小牧和点点妹妹没有分头行动,他们穿着布鞋,搜寻着蘑菇,布鞋底踩在松针叶上,有些打滑,有人滑倒的时候,对方总是哈哈大笑,他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滑一边笑,向山顶爬去,一路上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或者评价采到的东西哪一种好吃,渐渐地来到山顶,几棵大松树下,密林里一个小小的空间,透过孔隙,远眺四周,真是苍山如海。再也没有向上的路,继续就是下山了,所以他们没有着急返程,享受着吹来的山风。点点妹妹用布鞋在松针上有打滑,她一边滑一边笑,小牧也在笑,突然,一个踉跄,点点倒在地上,小牧迅速过去准备拉她起来,可是还没拉起,自己也滑倒了,扑在点点妹妹身上,脸几乎已经贴上。小牧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平时形影不离,但这么近距离还没有过,点点的身体软软的,比平时并肩走显得更娇小,有些不一样,他突然收住笑,头似乎有些晕,身体里有些酸有些胀,但不知道是哪里酸哪里胀。小牧马上想起,在村里,他和别的小朋友摔跤无数,胜败各半,有时候自己骑在别人身上,有时候别人骑在自己身上,也没感觉,今天怎么会这样?点点妹妹的脸瞬间红了,那不完全是害羞的红,绝对不是。
小朱牧再打量一下妹妹,她脸红的像桃,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显得紧张而又呆滞,而自己,竟然呼吸有些困难,听觉也有些障碍,松涛声不在那么明显,蛙声也开始模糊……点点妹妹开口小声喊道:“小牧哥,小牧哥”直到第三声,小牧才反应过来:“嗯”。“你压疼我了”“哦”……小牧迅速爬起来,松涛声还是一浪一浪过去,田里蛙声还是那么清晰,他低下头,不敢看点点妹妹,点点妹妹也不敢直视小牧,自顾自收拾着蘑菇,很久说了一句:哥,走吧!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说不清楚,只是接下来几天,小朱牧有些垂头丧气,感觉犯了一个错误。至于错在哪儿,也不太清楚。他突然想起,哥哥们每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都带上几个小女孩去爬山,还每次都不带他去,以前他认为他们去山上吃好吃的,然后躲猫猫。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肯定是把小女孩压在身下……
当点点妹妹从身边经过,小朱牧几次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下去,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该问问那天身体有没有酸胀的感觉……从此,这件事成了一个永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