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冬,其实还是深秋的样子,在时令上是要进入冬天了,但气象意义的冬天还没到呢。
树木是不像秋天有那么浓郁的绿了,稍稍有些憔悴的感觉。香樟树依然故我,别说秋天,就是整个冬天,它的叶子是不会掉落的,所以,江南的行道树,普遍是香樟树,高大茂盛,在最冷的日子,也是满眼看去的生长的颜色,绿色。但我对这些冬天的香樟树是没什么感觉的,香樟树最好看的还是春末夏初的时候,树叶清浅的嫩绿,细碎的花粒有淡淡的香气。
街道上的景观树,最好看悦目的其实是法国梧桐,不说,南京那满大街的法国梧桐了,那样的规模和景象是多少年的积淀才有的。单说,我小镇上的一条街,是一条修建了十来年的仿古街,两旁种植的就是法国梧桐,现在,他们已经长得非常的高大了,树皮自然剥尽,光滑裸露的树干、修剪后落下的疤结都非常美观耐看,有生命生长的坦荡。那些叶子宽大,色彩斑斓,在秋末初冬的时节开始落下了,但不是齐刷刷地落,而是迟疑的、间断地从高大的树头上掉下来,落在平坦冷漠的柏油路面上、人行道的地砖上,叶子确实非常博大,但已经是枯干的,像无声无息的旧物了。
从叶子七零八落的树头间看去,街道的天空似乎明朗开阔了许多,所以,当不需要浓阴遮蔽的时候,落叶的从容离去,其实也不那么让人感觉有些失落。曾经人们所谓的悲秋意识,也淡淡无有了。现代的生活节奏快,变化多,工商业消费社会,街道两旁的各种店铺的广告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你走在街头的时候,哪有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飘零的落叶上呢?对季节的敏感不是我们的眼睛,是人们的皮肤和身体,尤其爱美的女性需要变换着穿出应时的衣服了。
在江南的晚秋,天气不冷,西风不起,萧瑟的秋景迟迟不现,虽然田野里的稻穗渐渐变黄,但还要等,再等等,秋末冬初的光景,冷意才强烈了。有一天,你发现,地里的稻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收割了。田野里,铺着齐刷刷的厚厚的稻茬。田埂上,野草黄中夹绿,池塘里,荷叶也老气横秋了。确实,这才是气象意义的江南的深秋,但时令说,已经是初冬了。听天气预报,在新疆、在东北、在北方的草原上,已经飘落雪花了。
在最北方落满雪花的时候,在江南,银杏开始落叶,那醉人的金黄色树林,在凉风里摇曳着树枝,一枚,一枚,一枚,一枚,在落下。
办公楼前有两棵银杏树,一大一小,金色叶子满枝满枝的,明朗绚烂,乱晃乱晃的,树叶有声沙沙作响。在周围一大片香樟老绿中,银杏的金色调,简直就是高妙的存在,不骄傲自带风韵,想低调都不好意思。这温暖的色泽,有童话般的感觉。可惜这里只有两棵树,只是绿意中的点缀。
在我居住小区的前面,有一条双向通行的大道,中间的隔离带很宽,植满了银杏树,两排树木连绵数百米,成为这个时候小区周边最养眼的风景带。满城尽带黄金甲,过去是形容菊花的,而菊花太矮了些,也难以遍种在大道的隔离带上,现在,用这句诗来形容这一条银杏林带,恰好不过了。每一棵树木都是满头金色的天使,给初冬的气象散发生命的光泽,既高贵温暖,又大方气派。想一想,一条好长的金色林带映入你眼帘的时候,你怎么能不多注视一会呢?自然的美就这样慷慨地馈赠给你的眼睛和心灵,以及所有的人们。
所以,当你从这里走过,一定要慢慢走,欣赏啊!
阳光下,天高气爽,一阵凉风吹过,金色的小叶子翩翩飘落,黄金大路蔓延远去,你似乎走在金色之梦里,从春天到夏到秋到冬天,一场生命轮回,完整,简单,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