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仿佛没有止境地向人间挥洒着属于它的冷漠。这股本该停留在关外,呼啸在漠北的风,此刻正肆意地折磨着中原的人们。
阿苏就是从漠北来的,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入了关,来到了繁华的中原——却发现映入眼帘的也只是关外般苍白如无一物。阿苏有些诧异,却并不失望,他甚至有一些开心,不需改变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只是身后的两只野狗有些令人厌烦了,自从入了关,道路两侧开始出现些许人家后,那两个身影便开始远远缀着了,虽然大雪遮掩了他们的行踪,但阿苏还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臭味,以及刻意隐藏的脚步声。
阿苏皱了皱眉,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便已是到了那两人身后,只见了一道黑光,而后两人便没了知觉。
待那两具没有生机的躯体倒下之后,那道黑光才现了形,那是一把长剑,他唯一傍身的长剑,几乎和阿苏一样高了——虽然十六岁的阿苏也只是一般少年的身高,但这种长度的剑理应是不合适的。
但是,一个裹着旧裘衣斜背着黑色长剑的少年在苍白的雪中独自前行,这本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于是乎,反而使得这一切仿佛本该如此似的。
诡异的只是那两人身下暗黑的血渍,和隐隐泛红的剑而已。
阿苏又行了两日。
视野里出现了一家大客栈,门前大大的旗帜上书着“九越”二字正随风晃着,发出阵阵撕裂般的响声。九越客栈是祁阳一带跑路的江湖人常常歇脚补充之地,算得上鱼龙混杂,只是无利益即无纠纷,所以一般相安无事。
倒是那客栈中缥缈的烛灯和笑声若隐若现,总算是给这迷茫的世间增添了一丝烟火气,一丝向往,但这不是阿苏的向往,他只是想往剑冢而去,他不属于其他地方。
但他还是停住了,他深望了一眼那矗立在一片寂寥中的酒楼,终究想去看看。
客栈大厅的大门被推开了,人们看到了一个少年踏了进来,跟进来的风像是饿狼一般让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而后才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身影,以及他身后那柄长长的剑。
所有看见过这把剑的人都说,那把剑就像一个深渊,仿佛随时都要把人吞吃下去——今天的人们也不例外。阿苏没有看其他人,他只是有些疑惑地抬了抬头,不知是在新奇楼顶的雕花还是另外的什么。阿苏随意挑了一张桌子便坐了下来,横剑于前,并无剑鞘,只是漆黑如墨。
“小友,可否将你这把剑借于我等一观?”出声的是一位身披道观,却手持折扇的中年男子。
“原来是清心观的于道人啊,正好我等也想观摩观摩这把传闻了许久的名剑呀,小后生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又一个手提短刀的大汉说道,原来却是襄河两岸颇有名声的“阔刀”何胡。
有了领头者,大厅开始喧闹了起来,渐渐起了挑衅之声。
“滚。”阿苏只是觉得吵闹至极,他习惯了寂静,和寂静中自己的脚步声。所以此刻周遭那繁杂的吵嚷,呼吸,以及那些挑衅,都让他有些不耐。
只是他的低喝,落到旁人的耳中,便让他们觉着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让自己受到了极大地侮辱,尤其是先前带起头来的两位更是觉得面上无光。找回场子的法子似乎只有拳头了,哦对了,还有掀桌子。于是阿苏身前的桌子突然反转了过来,望面门直直地砸来。
阿苏没有躲开,或者说根本没有躲,他只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起剑刺出,剑自然是刺穿了桌子,同时也刺穿了“阔刀”的胸膛,刚踢完桌子的何胡手还搭在刀柄之上,却再也没有机会拔出他的“阔刀”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何胡以及暗黑色的血迹,和斜垂着那柄依旧黑的纯粹的剑的阿苏,大厅中的人有一些蒙,却又不知在谁的带领下,突然群起向阿苏发起了攻击,阿苏还是简单的提剑刺出,再提剑再刺出,短短几个呼吸间,地上又多了五具身体,此时的群人却不敢再上前了,他们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可以一路走到这里。
而且此时的阿苏浑身的气势比一开始要强得多,重要的是这种气势还在攀升,迫的四周的那些“江湖好汉”又往后退了几步,人们好像忘记了地上的几具尸体,都开始疑惑这个奇怪少年在做些什么。
这些人的的疑惑便消散了,因为有一道剑光从天而来,同样是一刺,在人群都还停留在对于这一剑之惊艳的感慨时,阿苏双手握剑上砍,这是人们第一次看见他除了剑刺外用其他的剑招,却是怪异地用剑去砍,当两剑相接时猛然爆发出的强烈冲击直接折断了几根大圆柱。旁观的群人均倒吸一口凉气,何等的交锋才能有这样的威力?
一剑之后,人们才看见施展那从天而来一刺的竟也是一个少年,只是身穿长白袍,显得有些卓尔不凡。
而阿苏看起来有些狼狈,那白衣少年的一剑在楼顶蓄势太久,又借了自上而下的自然之势,确实猛烈至极,阿苏只觉右臂酸痛,气息上冲,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而那白衣少年虽然飘然回落,实则右手亦在微微颤抖,内心一片骇浪。他谨记父亲与他言说,若如此一剑仍未重创对手,则宜走不宜留,所以此刻的他正在苦思脱身之计。
阿苏在体内气息平静下来后才微微开始激动起来,因为那白衣少年的一剑他很熟悉。当年师傅就曾教授过,且传授了他破解之法,即刚刚那看似简单一砍,实则对于时机,准确度,力量都有很高的要求,阿苏终于算是成功破解了一次,虽然这一次远远不如当初师傅施展的那样。只是师傅在他十岁的时候便离开了,只留下了这把黑剑。
但是这让阿苏相信,眼前的白衣少年肯定知道师傅的讯息,或者与师傅有关。先前他便察觉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才进了客栈。
所以他必须留下这个白衣少年,才可能见到养育自己十年的师傅,那位倔强而冷冽的老人家。
所以阿苏毫不迟疑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反击,他想着只要打倒了这个白衣少年就可以逼问出一些消息。只是面对阿苏凌厉的攻势,白衣少年抬剑挡了一下并后退卸力,然后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腿就跑。
在群人讶异的目光下,两人便一前一后冲出了客栈,逐渐变成了雪中的两个小点。
“刚刚那位白衣少年似乎是剑冢的吴十六呀。”
“不错,我刚才亲眼见了那把素长剑的剑柄处有着‘十六’二字。”
众人又齐齐吸了口凉气,也许是开着门的缘故,这口凉气仿佛凉沁肺腑。
而此时外面的大雪中,正进行着一场狼与狐狸的追逐游戏,终究是打破了这天地间的静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