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头是这样子的:
在一个茂密的大森林里,生活着很多很多的植物和动物。那里的植物们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它们好羡慕动物们可以出去玩耍。
它们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是谁。它们有的长得很像,有的可长得一点儿都不一样。它们很孤单,很寂寞,它们祈祷着有一天它们也可以拥有一群一起玩耍的新朋友。
老天仿佛听到了它们的心声。
一场大雨过后,森林里植物们身上都缀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儿,圆滚滚的,可爱极了。植物们很高兴,他们舒展着枝叶,小心翼翼呵护着露珠儿。
我们终于有朋友啦。植物们欢呼着。
在一棵大树脚下,一个不被注意的小小角落里,一株小小的蓝色花儿满怀期待对着露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一阵风吹过,露珠儿晃了晃,好似在回应。花儿很开心,她笑了。
那天,它们一起看蜜蜂们飞来飞去的采蜜、筑巢,一起看蜘蛛如何结网做房子。它们一起听松叶上的露珠跳入池塘时“滴滴答答”响声,一起听小鸟儿们的清脆歌声。晚上,它们看了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和树叶缝隙间的小小星空。
花儿很快乐,她微笑着拥着露珠儿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慢慢照入森林,植物们开始渐渐苏醒。植物们惊奇地发现,露珠儿全都消失了。它们感到很沮丧,但突然又觉得庆幸。
除了那朵蓝色的小花,还沉浸在别离的伤痛里。
其实那天花儿问露珠,你会一直陪着我吗?露珠在低声细语,不,但我会陪你走到我的生命尽头。
可惜那天风有点大,花儿没有听见。
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中午,一个四月里普通得再不过的一天。那天的天气暖洋洋的,太阳在身上温柔的轻抚,舒服让人想要就这样沉睡在春光里。空气里荡漾的全是清香的味道,生命的味道,平凡的味道。
也就是在那样一个平淡的一天,我和你人间失散。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是在那一日的中午,妈妈来学校的寝室找我,说大爷爷去世了,她带我回家看看。那时我在打扫寝室卫生,天气不热,因为清清理理倒出了一身薄汗,索性缩着手攥紧衣袖擦了擦脸。妈妈一直看着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我纳闷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终于开口了,豆儿,你不要太伤心,不要哭啊。我说我一点都不难过,毕竟生死有命。我甚至还在回去的路上编排着,想着回到老家以后怎么说说大姑、小姑她们的不负责任不照顾好老人。
一路上聊着天,心情平平淡淡。妈妈一直不放心我,叮嘱我千万不要太伤心。我心不在焉地说,你放心我都多大了,你完全没必要担心,毕竟我自小就没和大爷爷生活在一起,大爷爷不喜欢我们这边,我从小到大和他一直都不亲近。妈妈没再说话了,而我则在编排着回去怎么斥责大姑、小姑的台词。
那天天特别蓝,蓝得干静又舒服。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在扯草折花看看天吹吹风中就走到头了。我径直走向了去大爷爷家的路,妈妈一把扯住我说先去看看爷爷吧,然后再去塘那边的大爷爷家。我感觉有点儿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从岗上走到湾里,一路都有熟悉可亲的大叔大妈跟我打招呼让我不要太伤心。
可是啊,当我快走到通往家门口的巷子前,看到了活生生站在我眼前的大爷爷时,我一点都不奇怪了。我忘了当时什么感受了,悲伤,愤怒?我如遭雷劈,浑身颤抖,发了疯地往屋里冲,我妈说当时她拉都拉不住我。
当我泪眼模糊地跑到房间门口,看到你静静地躺在那个小木板床上,没有一丝生气,我的心揪心的疼,我难以置信不愿相信,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你身边的。我站在那里摸着你的脸,怎么会是塑料的触感,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苍白,怎么会是这副样子?泪水止不住地流。
二姨奶在旁边念叨着,别哭别哭,眼泪流到你爹身上他到下面去会受苦。你爹去之前一直盼着你回,你爹最疼你了,好孩子不要哭。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突然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使劲地握着你寒冷刺骨又僵硬粗糙的手,不停地埋怨你怎么不等等我,你说好了要给我画小人,你说好了给我做竹蜻蜓,你说好了等我考上大学带你坐飞机的……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等等我……哭到最后已经说不出话了。二姨奶用那双满是茧子的双手粗暴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不让我哭,说你会舍不得走。
后事我已不愿再回想,每念及一次总逢一次泪水。
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也来不及拥你入怀。那一日,我匍匐在你的身前失声痛哭,悲痛欲绝,任由眼泪鼻涕肆意横流。那一日,我彻底失去了你,你冰冷的躯壳徒留人间,我们至此走散。
往后的岁月,日复一日,只是不复当初。那一天,你的轻声细语我来不及听见,爷爷,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