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象黑白底片儿,偶尔静心,不断闪现。
家乡是冀东小城的一个小山村。小城惟一出名的是清朝的皇家陵寝,清东陵。
清东陵在小城西北,家乡在小城东南。
一南一北,相隔有百十多里地,自然风景两重天。
故乡虽在穷山僻壤,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仿佛是记录片在脑海闪现。尤其是老宅,因为那里有我快乐的童年。
老宅的建筑是半个四合院,因何叫半个四合院。四合院都有正房、厢房和门房,而老宅没有门房。正房也是我家和二伯家各间半,奶奶住左厢房,右厢房是随军的三伯父家,因而空着,成了我家的杂屋。
现在想起来这些屋子,那么多人住,多么局促。可那时对于我们孩子来说,只要有伴,只要快乐就行。
当时,两家人住在一个房檐下,二伯父家有相仿的兄弟五儿,军儿,这比什么都重要。
记得最有趣的游戏是粘蜻蜓,就是用细柳条弯成圈儿,粘了几家大蛛网,然后,在后院菜地上粘蜻蜓。对于大眼睛的“小飞机”来说,飞行很灵活。但是,遇上黏黏的蛛网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一会儿,我们的罐头盒里,满是扑腾的蜻蜓了。
当然,五儿年岁最长,他粘得的最多。
除了粘蜻蜓,还有捉黄鼠狼。黄鼠狼这小东西,虽然平时吃鼠,但是,它也吃鸡。
因此五儿,拿了他爸的兔夹子,在西院墙出水口,下了夹子,我们就在远处瞄着。
可是,等了几天,就是不见动静。等我们要泄气的时候,小不点儿军儿扯着大舌头说,夹住了,夹住了,我们急忙跑去瞧。在西南角的出水口,一个小家正伙正努力摆脱着枷锁,看到了我们,滴溜圆的小眼睛充满了恐惧,左后腿被紧紧地夹住。
若说有趣儿,还是夏天,在离南院墙较近的几棵老杏树上拴了几根绳子,荡秋千。我和五儿军儿轮流在秋千上晃悠,晃悠累了,便可摘旁侧桑葚树上的黑桑籽,或者捉爬在树上的大青虫。大青虫很大,头上有一个尖尖的角,后来才知道那是蚕宝宝。
当然饿了,也可以摘香白杏。在秋千上晃来晃去,仰头可以看到杏叶儿里一颗颗杏子,白里透红,很是诱人,摘下来一个,放到嘴里,一边晃悠,一边品尝美味,幸福极了。
偶尔到老宅的后院,四周瞧瞧,便发现许多妙处,靠近西南有辘轳井,井边儿,竟然是青石铺成,井壁满是绿青苔。
水井幽深,很是吓人。大人不让我们去玩,怕危险。我们便偷偷玩,因为,井的周边有好看的马蔺花。我们常偷采了兰色花。水井一般是用来浇菜的。水从深井打出来,必须倒在一个石板铺成的引水槽。
大人浇地,由于年久冲刷,洼处会留很多清水。这一小洼水, 就成了我们的好玩处。我们从河边捞着的小蝌蚪、小鱼儿、小青蛙全放在里面,看它们在里面游,充满了乐趣。
当然,老宅不仅给我们带来乐趣,也带来了难忘的记忆。最难忘的是76年唐山大地震。虽然我们离唐山震中较远,但是还是受到了波及。地震那天是夜间,当地震的时候,我尚在酣睡,等我醒来时,正在大人的怀里。大人们惊恐地看着黑皴皴的房子,小孩们则紧紧靠着大人的腿,眼睛露出恐惧。
在以后的日子里,由于抗震的需要,我们不得不离开老宅,在外面住了几夜。回来时,大人们在菜园内 ,搭了一个简易的大通铺,几家就用帘隔起来,到成了我们孩子的好所在,可以整天在一起,蹦呀跳呀,充满了欢乐,好象地震与我们无关似的。
再后来,就是一家家散去,在正房的前面各搭了一个小简易房。我唯一记得在简易房内,爱玩煤油灯。
简易房住了一年后,搬进了正房。住进正房以后才发现,墙面裂得挺厉害,墙缝儿的干裂,象蚯蚓在爬,又象闪电固定在墙面。不过,我很快就安下心来。因为我上学了,斑驳的墙面成了我乱手涂鸦的好地方。写个歪扭12345,上下人口手,画一个扎小辫儿小姑娘的粉笔画,保留多年,深深地藏在记忆里。
父亲为防止屋子危险,在东西墙加了两根立柱,顶了几年。直到80年代初期,新农村建设,我们搬了新居。
我们住进了新房,离别了老宅,也告别了我的童年。
喔,我的老宅,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