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说与动物有啥区别的话,那便是人有欲望,而动物没有。
狮子整日为食物奔波,吃饱了便睡,偶尔巡逻巡逻管辖区,等发情期到了便找母狮造几头小狮子。
一头无所事事的猪,不明不白地被豢养在猪圈,主人投食便吃,吃饱了就睡。
一颗树苗,只管扎根到地下寻找水源,或者拼命把枝条伸出阳光照耀的地方,进行光合作用。
一切万物生灵都按上帝的安排生存着,又死去,完成一轮又一轮的生命轮回。
唯有人不一样。
人类在千万年的基因迭代中种下了欲望的种子。想象这样一个画面: 一个焦虑的母亲,在数九寒冬里望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喃喃自语,儿啊,你能不能活过这个没有食物的季节?
好不容易安全渡过了饥饿季节,这个望子成龙的母亲对儿子说,儿啊,隔壁官人家的儿子家境好,我们家一无薄地,二无存款,你只有自己努力长大了才有饭吃,才能娶媳妇。
儿子在资源紧缺和家境不如人的常年熏陶中,激发了奋发图强,争取更多资源的欲望。
欲望的形成总是有这几个条件。
第一,私有制的产生。
第二,资源紧缺。
第三,阶级的形成。
如果说私有制以及资源紧缺可以解释人类文明欠发达阶段的欲望,那阶级的形成便进一步激化了欲望,而且是现代社会资源丰富时代的欲望的深层次背景。
现在,人们不缺吃穿,但欲望的沟壑依然难填。
阶级的存在,从本源上造成了资源分布的天然不平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向高级阶层进发,是阶级社会里的人类的根本欲望。
简单说,能喝得起青岛啤酒的,渴望能有朝一日喝上黑皮诺,能戴得起天梭手表的,渴望能戴上江诗丹顿。
欲望与人类文明是一对孪生兄弟。
人活着,为欲望奔波,为欲望而苦,又在欲望中死去,一旦得到过,便又开启新一轮的欲望,如此无止境也。
否认人的欲望,便是否认人的社会性。
聪明的人类当然知道欲望是一把邪恶的火,于是创造了许多宗教用以克制这把欲火。
例如佛教,便是倡导克制欲望,修行者要戒痴,戒嗔,戒贪,各种七戒八戒。修行者闭关思过,希冀达到修行的最高境界,四大皆空,无牵无挂,无欲无求。
这样的宗教旨意,愿望是好的,但根本上有违人的天性。试图戒除一切欲望,但果真能戒除吗?一个没有任何欲望,万念俱灰的苦行僧,如果真有,他便失去了其社会性,是一具行尸走肉,存在的意义又何在?
在我看来,欲望不是洪水猛兽。正视自己的欲望,在合理范围内实现它们,从而在最大程度上实现本我与欲望的和谐共处,是对待欲望的理性之道。
欲望是一个喂不饱的小人,它时刻藏在你心里,驱动你不断进取,不断与它达成和解,往回看,你得感谢它,是它塑造了你的人生轨迹。
从宏大视角说,欲望与人类文明是一对孪生兄弟,从个体角度说,欲望是个体的寄生物,个体是欲望的外化,你就是你的欲望,你的欲望是什么,你便活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