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当代基层纪实长篇小说] （续篇16）
水竹凹
作者：蒋春木
16、一夜变故
春节前后，是乡镇人心波动的时期。
市委组织部对各乡镇的考核早已结束。
那年三月，赤峰乡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有人说某某书记要调到某某局任局长了，有人说某某乡长要升任书记了……。
传的最多的，是关于乡人大主席秦方成。
大家都在传说，秦主席今年肯定能回城了。
这天，办公室主任华兵在乡里发布了一则“可靠消息”：秦方成同志即将调到城南街道任人大主席。
当天，全乡上下都知道秦主席要回城了。
华兵同志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一再申明“此消息绝对可靠”。
他头头是道的说着“市委书记碰头会都开过了，只待常委会通过了……”。
接连几天，全乡各村和乡直单位，轮番请秦方成同志吃饭，提前给秦主席祝贺。
秦方成始终乐呵呵的。他嘴里叼着的烟时常笑的翘了起来，十根手指和两只耳朵也时时夹满了。
秦方成也没怎么推辞，当然，他想推也推不了，却之不恭、盛情难却啊。
秦方成逢请必到。水竹和华兵也是逢请必陪。
水竹心里虽然感觉到有些失落，但他也觉得秦方成回城是顺理成章的。
这个老同志在乡镇几乎干了一辈子了，背井离乡几十年，现在也该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了。
再说，通过一年多时间的相处，水竹与秦方成、华兵三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毕竟，三个人同吃、同住在一起，性格也很投缘。
因此，水竹是真真切切的为秦方成而感到高兴。只是不知自己“故乡明月在，何日彩云归”了。
一天，华兵再次发布了一个“重要消息”：明天市委召开常委会议，研究通过人事任免。
那天晚上，秦方成、华兵和水竹三人在外面喝的晕呼呼的。
三个人回到了三室一厅的招待所，在那个共有的小厅里嗨聊到了深夜。
下半夜，水竹一觉醒来，他看到秦方成正在自己房间，默默的收拾着东西，嘴里依然叼着烟。
水竹莫名的感到一阵酸楚。他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秦方成这位老同志，感到悲伤，感到酸痛。
第二天一上班，乡党委书记郝大发证实了华兵的消息准确无误。他刚得知，今天上午市委确实要开常委会议。
那天一上午，乡政府机关大院异常的安静。
似乎大家都在等着回城的消息。秦方成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出门，他默默的抽着烟，依然是一支接着一支。
水竹因为有事，一早就到村里去了。
临近11点时，水竹的BB机“滴滴”了两声，他一看是华兵发来的“老水，速回。华兵”。
水竹顿感不妙。一般情况下，华兵不会给他发这样的消息。他也无心留在村里吃饭了，骑着自行车，就向乡政府急速奔去。
快到乡政府时，水竹远远的就看到华兵等在政府大门口，来回转悠，看上去似乎很急。
华兵看到水竹回来了，急切的迎了上去，一把拉住水竹，把他拽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华兵先是盯着水竹，继而阴沉的问道“老水，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水竹一头雾水，诧异的回道“知道什么？”
华兵冷冷的说道“老秦没走掉，走的人是你！”。
水竹不敢相信的惊呼了一句“啊！什么？……”。
华兵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平静的说道“你调到七里镇任镇长，秦方成没走成……”。
水竹终于听明白了。他的内心止不住的突突跳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不但提拔为主职，还调到了离城最近的乡镇。
幸福有时候来的太快了！快的让人意想不到！
真的是“忽如一夜东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啊！
水竹的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起来。但是，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急切的解释道“如果我事前知道，这几天我不会始终陪着老秦，更不会拿他开玩笑啊……”。
华兵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想也是……”。
他立马换成了一幅笑脸，拍了拍了水竹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恭喜你呀，老弟”。
忽而，华兵又变回了脸，神秘的说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不能让老秦知道，这次调整是会前临时变动的，听说是王大明市长提出来的……”。
水竹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王大明不但帮了他，而且，还提拔、重用了他。
回到宿舍，水竹看到秦方成一个人坐在宿舍里，默默的抽着烟，脸色灰暗灰暗的，收拾好的东西已经放回了原位。
水竹由华兵陪着，一同进了秦方成的房间。
水竹解释了好一会，也劝慰了好一会。好像生怕秦方成误会了自己“李代桃僵”了。
秦方成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又渐渐的变成乐呵呵的了。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笑呵呵的着说道“没事，我相信组织上总会考虑到我的……”。
他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水竹，真诚的说道“恭喜你呀，小老弟……”。
他又哈哈的笑起来，挥了挥手吆喝道“现在轮到我陪你了，直到把你陪走……”。
水竹在赤峰乡，仅仅工作了一年多时间就离开了。
这是他工作时间最短的一个乡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