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春归
文/夏海芹
春,是个耀眼的字。四季交替,天地轮回,本是自然之道,可是,人们对春却爱慕尤深。
你看,人们在冬春之交设立一个隆重的节日,取名为“春节”。明明尚在冬天,春将至还未至,这名字就把冬撇得远远的,一门心思全在“春”的身上。家家户户门口贴的大红对联,被称为“春联”,是春天里的对联,或听或看,都喜气盈盈。
除此,我们本地还有贴四字祝福短语的习俗(记不清叫什么了)。比如在水缸上贴“川流不息”;在卧室旁贴“身体健康”;在马车边贴“日行千里”;在院子的树上贴“枯木逢春”。我常常盯着树上的字,出一会儿神,觉得是最美的祝福。有的人家直接在树上贴个“春”,只一字,就生机无限。还有的贴上“满院春光”,眼前还是一派萧条景,却理直气壮地相信“春光”就要“满院”了。
传统的文字一向讲究含蓄内敛,可是翻开唐诗、尤其是宋词,差不多每一页上都能找到一个“春”字。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丰子恺说的。想想确实如此,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春”的使用频率更高的字了。
成语里也是。流传的关于“春”的成语,比如春满人间、春暖花开、春光明媚、春意盎然、雨后春笋、桃李春风、春风得意等等,顺手拈来,无一不是赞叹春的美好的。
张晓风说的更温软。她说: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人们讶异于自然的变化,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量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一定是太爱这个字,反复涵咏这个字,才能发现“春”发声的唇形,和吹口哨的唇形,是相似的。二者,都表明愉悦的心情。
四季分明,为何独爱“春”?
这一定和“冬”关联密切。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讲的是庄稼的生长之理。于人,也是如此。冬天“藏”起来的,岂止单单是农作物?还有人。当风雪载途想出门却得辄返,当天空树木皆是单调的黑白两色,当气温寒冷只能藏在臃肿的棉衣之中,人们便开始渴慕春天了。只要想想“春”肯定会在某一天回归人间,冬天的日子就有了盼头、有了念想,才会心平气和地熬过寒凉的冬。
“春”回大地,先到哪里呢?
是树尖上的一抹鹅黄吗?是土层里的一丝新绿吗?是迎面吹来的和煦的暖风吗?是粼粼如镜的水面吗?是鸟儿轻捷翩然的翅膀吗?不,都不是!春天最先到的不是人间,而是人心。心里先住了春天,慢慢发现万物皆有了春意。
今天“立春”,又是大年三十儿。辞旧迎新,万象更新。虽然天气和昨天好像是一样的,辨不出不同来,可到底还是不同,心分明在“春”了。冬去已成定局,春归指日可待。
“立春”,是一个转折。风和日暖山水醒,春到人间草木生。黑白将会变为斑斓,单调将会成为生动,笨拙将要变成轻盈。
“春”就像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此刻正山一程水一程,跨越万水千山,回家过年。
春风似剪,绿泼枝头。杨柳依依,桃李灼灼,江河弯弯,莺燕啾啾,最好的时光,都在来的路上了。
书上说,春草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可是,既有十里春风又有你在身旁,岂不双全?
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春风满面,笑靥如花了?别慌,坐等春归,静候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