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小琴,我跟双胞胎妹妹高小凤来自偏远的渔家村,后来,杜伯仲的人事经理带我们去了吕州,在十几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甚至离开老家湖心岛的时候,脚上连一双鞋都没有。
最初,我跟妹妹在赵瑞龙的公司做服务员,也就是现在的惠龙公司。
后来,赵瑞龙觉得我跟妹妹长得还不错,重点培养作公关,从走路的姿态、微笑的弧度、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等等都经过严格的训练。
再后来,赵瑞龙跟杜伯仲先后奸污了我。接着,赵瑞龙跟杜伯仲又对小凤动了心思,我俩是双胞胎,他们基本上分不出我俩谁是谁,为了护住小凤的周全,我每次冲在前面。
四年里,我做了三次人流。
在这四年里,我仿佛看尽了整个人生。
从失身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谁知道会不会有明天呢?
只是没想到,祁同伟出现了。
第一次见同伟,是在赵瑞龙美食城的豪华包间里,当时祁同伟还是京州公安局副局长,赵瑞龙想通过他拿到一个大型停车场项目,于是把我介绍给他。
同伟不仅帅气,而且幽默风趣。第一见面,他仿佛发着光。
可以说,我们算是一见钟情。
再后来,我们无话不谈。
再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常说,我们是过命的爱情。
同伟有妻子,叫梁璐。
同伟常说,是梁璐毁了他的一生。
当年的同伟高大帅气,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主席。大他十岁的梁璐一直追求他,同伟没同意。因为他当时爱的是陈阳,毕业分配的时候,梁璐动用她父亲的关系把陈阳分去了北京,把同伟分去了乡司法所。
去乡司法所报道的第一天,同伟见到了在司法所一干三十年,白发苍苍的老所长,他说他感到绝望。
曾经的同伟意气风发,想干一番大事业,在一次缉毒任务中连中三枪,成为了英雄。他想这样会离陈阳更近些吧?
然而,在梁璐父亲的运作下,事情并没有任何的转机。
他说,英雄在权力下,仅仅只是工具而已。
为了改变命运,同伟开始追求梁璐,梁璐说他必须当众下跪求婚。
在跪下的那一刻,那个意气风发的祁同伟死了,一起死去的还有他的尊严和灵魂。
我跟同伟的命运如此相似,我们仿佛这人世间另一个自己。
我们都曾被权力凌辱过、践踏过。
我从一个渔家女到山水集团的老总,同伟从贫困山村走出来到省公安厅的厅长,我们经历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
我知道侯亮平、高育良、梁璐,他们从骨子里鄙视同伟。
侯亮平毕业就分到了省检察院,两年后进了最高检,他们这些“何不食肉糜”的人,怎么会理解同伟呢?
怎么能够理解我们对于更好生活的向往呢?
但是,我理解,我能够理解同伟内心的孤傲,他所有的委屈、艰难和不容易只有我懂。
我曾经问过同伟,对我的以前,不会看不起我吧?
同伟却说,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对你负责。
我说,我不要你负责,我只要你爱我可以吗?
其实,我真的这么想,我从没想过会遇见同伟,我觉得他爱我的每一天,我都是赚来的。
每当同伟跟我抱歉的说,不能给我安定的生活时,我心甘情愿。我甚至不需要同伟为我负责,因为我知道梁璐也过得不容易。
在侯亮平开始抓捕我们的那晚,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或者是否还会有明天?
那晚,我们一直在商量出逃的计划,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
同伟跟我说,这辈子遇到我,是他的幸运。我说这辈子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当时,我俩十指相扣,那短短的时间里,仿佛度过了一生一世。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晚上,在我准备出境的时候,被捕了。
后来,听说同伟含枪自杀了。
在得知他死了的那一刻,我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只是在想,这一生那个可以抵达彼此灵魂深处的人,那个懂我、怜惜我的人可能真的不在了。
我被判了15年。
我知道我罪有应得。
在这些日子里,我想了很多。
我的这一生,在别人眼里,机关算尽,坏事做绝,最后锒铛入狱,好像曾经拥有过很多,但最后又一无所有。
我知道,我跟同伟的爱情也许是破碎的,是残损的,却也能在一团浑沌和污浊里,像雪光一样微微发出亮光。
它支撑着我跟同伟这样被命运反复捉弄的人可以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如果可以重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同伟,还有我们的孩子守在一起,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的生活,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梦境一般。
突然间,耳畔回响起儿时的一首歌谣:
一愿夜里月亮照
二愿白天阳光好
三愿岩石也有情,荒山也有爱
天地岁岁一年年保佑小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