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篇五

考试结束以后暑假也就到来了，这就意味着有的人又要过上异地的生活了。离别的车站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人，雪夜拉着落桐的手，穿过茫茫人海，挤上了那趟驶往家的火车。坐在拥挤的车厢里雪夜脑海里还是火车站落桐的身影，以及那最后一个告别的吻，时间过来这么久，有的东西还是停在了那里再也走不动了。

火车上雪夜很难睡的着，总是小睡一会儿就会醒来，看看时间还早又接着睡。。。。。。这些年一个人的归途雪夜早就已经习惯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家了，再也没什么能让人宽慰的了。

十七个小时之后她又踩到了那块熟悉的土地之上，刚下火车熟悉的乡音就钻入了雪夜的耳朵，是这个地方，一点儿错也没有。

雪夜刚从车站出站口出来，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爸爸。雪夜一看到爸爸就拉着箱子奔向了爸爸的怀抱，钻进爸爸的怀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温暖，让人舍不得离开。

“爸，妈妈做的饭就是好吃，你看你都胖了”爸爸拉着雪夜的手，雪夜望着爸爸日渐发福的身影说。

“是啊，今年春天来是胖了不少，这个年龄想不胖都不行啊，我等了那么久还怕错过你呢，你妈在家做好了饭就等你呢。”

“嗯，我在学校就天天想妈妈做的饭呢，学校的饭真是太难吃了。”雪夜说着说着就突然看见爸爸的一鬓竟然有些斑白，“爸，你头发怎么一下子白了这么多？”雪夜还没意识到时光的脚步比自己想象的要快很多。

“傻孩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爸爸不是老了吗，人总归是要老的。赶紧走吧，你妈还在家等你呢。”爸爸和雪夜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妈妈就坐在沙发上，电视也开着，她显然是已经做好了饭在等雪夜回来。“妈，我回来了，火车坐的我浑身难受，我老远就闻见你做的饭香味了，真是想得不行了。”雪夜刚进家里就被妈妈牵住双手，一下子看了个究竟。“我的宝贝女儿是瘦了，你肯定又不好好吃饭，是学校伙食太差了吧！”妈妈还是这样老担心自己饿着，“妈，就你觉着我瘦了啊，别人都觉得我快成胖子了。”雪夜是觉着这半年自己心情好也胖了些，可妈妈还觉得自己瘦了，真是永远担心自己饿着的人永远是她。

雪夜的家在a市的一个很小的县城里，这是一个很小的县城，落后而遗世独立。仿佛边城一般安详，它的美也许只有离开它的人懂。置身于大城市的人久了，就会爱上它的好。倘若你想遇见一个人，请走的慢一些，也许在某一条街上你就会遇见。这种小小的感动在大城市里是有多难，而在这里，寥寥几条街，几趟公交一切都不会太困难。重回这里，记忆又止不住的奔涌而来。

雪夜不知道这个假期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小县城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境变了好多。回家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雪夜就去找一琳了，上大学以后不知怎么的和她的联系也就少了很多，不过不管怎样亲人一样的感觉是变不了的。

不过令雪夜意外的是她遇到了一个人，罗一凡竟然也在家。开门的是一琳，她刚进入客厅就看见了罗一凡，他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电视里播的是足球比赛。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打招呼，还好罗叔叔和罗阿姨都在，她先去拜访了他们。然后就拉着一琳去她的卧室了。

“你哥怎么这个时候在家呢？”雪夜很奇怪他为什么在家，不用上班吗。

“是我爸我妈叫他回来的，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我爸我妈也沉不住气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再也没有交过女朋友，自从和之前那个女朋友分手之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平常我在学校给他打电话他基本上都是在加班，好像变成了一个疯子似的。”一琳说的很心疼，雪夜竟也觉得有些心疼，“我都为他担心呢，他那么不注意身体，我觉得他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他曾给我说过，不就是钱吗？他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说着说着就哭了，他这辈子最恨的东西就是钱了，真不明白我哥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相比我这个妹妹，她更听你的话了，你有时间替我好好开导开导他吧。”一琳也知道从小哥哥对雪夜的好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

可是一琳不知道的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切已经变了。雪夜知道那一面是躲不过的，不过她已经准备好了。这个他曾经真真切切爱过和恨过的人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也许他根本不是自己脑海中的那个他。

雪夜在罗家吃过饭，饭桌上的气氛和往日无二，过了不久待太阳西落暑气渐消以后落桐带着两个妹妹出去玩了，说是要请客。

是三个人同路，一琳觉察到的是两个人极其默契的沉默。“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小雪，告诉我怎么了。。。。。。哥，那你告诉我。”一琳站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一琳，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小雪说会儿话，等我回家都告诉你。”一凡想让一琳先回去，可是雪夜先打破了沉默，“一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那段时间我向你哥表白了，我喜欢他，他拒绝我了，就是这个样子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不过现在还好，我有男朋友了，对不起一琳我没有告诉你，真的对不起。”雪夜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个样子面对这些让她心疼不已的曾经，看来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一琳站在原地呆看着雪夜，“小雪，你应该告诉我的，我们不应该有秘密的。这段时间也是我忙着自己的事没有顾得上联系你，我太粗心了，都没有发现你们两个不对劲。”一琳拉起了雪夜的手和一凡的手，“别傻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谁难受我都舍不得，不过，我哥他不懂得珍惜他会后悔的。哥，你这样老是推开一切，这样子你会孤独终生的。我知道有些话你们两个需要当面说说，你们两个说说吧，记住，我是你们俩共同的亲人。那我先走了，哥，别让我伤心。”一琳说着就离开了，留下了雪夜和一凡两个人。

远处的山已经挡住了太阳的身影，但被烘烤了整整一天的大地正向地上的一切反馈着热，北方的夏天迎来落日的时间是很惬意的，至少可以拥抱风和迷人的夜。他们两个就沿着岸边小路走着。

“你最近还好吧，小雪。。。。。。这段时间真是发生太多事儿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给你说。”罗一凡显得很是言不达意，只是越走越慢。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我不是说我都有男朋友了吗，都过去了一凡哥。”雪夜一点儿也不想提及过去。“倒是你，听一琳说了，她真的很担心你。”雪夜看了一凡一眼又转而望向远边的天。

“小雪，让我说完好不好，很多事情我想这一辈子都不让你知道的。这些我想就让它过去，可是还是伤害到了你。如果我不说，你永远也不会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你就是人间四月天，而我呢却看不到自己的明天。我也曾想过我们在一起，可是你的好我真的不配得到。这么多年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我真的配不上你，因为我太不堪了。就在我分手那一年，我让一个女人怀孕了，我不爱她。。。。。。但她对我很好，真的对我很好，有时候我可以和她做一个晚上，我就像一个禽兽一样沉浸在欲望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配得到任何幸福了，后来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流产，就这样我毁了她也彻底毁了我自己。直到她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后来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段时间可以看见你的微笑我真的很满足，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遗憾，一切都已经来不及，远远的看到你幸福这样就够了，我不配做你身边的那个人，我这样的人注定一无所有。我也知道自己不配任何人的原谅，但我肯定是希望你幸福的那个人，希望你懂。”一凡一口气说完了所以，好像这辈子都可以放下了似的。

“哥，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至于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是的我一直还恨着你，这种恨没有来由，到底你还是那个我爱了整整一个曾经的人，那时候你那么好”雪夜指着太阳，“就像我的太阳一样，不知你发现没有，生命中很多人如果不能和你紧紧连一起迟早都会走丢的。我以前不相信，可是后来发现果真如此。也许有人说恋爱还有分手，结婚还有离婚，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那个人留不住呢？你拒绝我是你的决定，可你应该知道简爱的故事吧，她选择了在罗切斯特落魄时才回到他的身边，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乎呢？我既然爱你，就会爱你所以的样子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雪夜从回忆里走来能够面对现在还是挺容易的。

“也许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能那么自私。”

“那你没有再去找她吗？也许还能挽回些什么。。。。。。”雪夜觉得自己与那个女人相比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她为了自己的爱情牺牲了一切，她是比自己更爱他，可她不应该遭受如此。

“是啊，后来我又找到了她，她已经是一个一岁多男孩的母亲了，我想把自己的公司的股份都给她，好换点儿心安理得，可是我错了。那天见到她是在她的家里，她还抱着孩子，孩子不时还要吃奶，我看见的是孩子努力的吸吮着她的乳汁，在她面前我竟不知道说什么，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怎么也跳不出自己可笑的影子。她丈夫不在家，家里的家具还是崭新的，我就坐在她的对面，屋里的灯光和阳光相比显得更加灼人，我点了一根烟还没着起来就被她夺走了烟扔进了垃圾筒。她突然问我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说是三年前她做完人流的第三天我送她回她家的火车上。他又问我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那天，我说大概是在一个酒吧那天我一个人喝的不省人事是她把我送到一家酒店的，直到后来我去那家酒吧找到她还了钱，那算是相识吧。”落桐说着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又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她很年轻也很漂亮，而我除了寂寞还是寂寞。她的家在西部的一个小山村里，高中毕业以后就来城里打工，我们认识的时候她正在那家酒店里做酒水推销。自从那次相遇之后，我们会经常打电话，我会请她吃饭。。。。。。渐渐就变得很熟，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半夜我都可以打通她的电话和她说说话。。。。。。可是我固执的以为我不会再爱另一个人了，如果有那只是对那个人的恨。”罗一凡扔掉了手里的烟头，看雪夜一言不发。

“你知道她后来又问了我什么吗？”他还没等雪夜来的及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问我究竟爱过她没有，如果我愿意，她愿意现在就离婚和我在一起。”他一把抓住了岸边的栏杆，狠狠地抓着栏杆。

雪夜很紧张的问了一句：“难道你又拒绝了她？”

“听到这句话我是觉得有些意外，我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就这一瞬间一切都已经迟了。我对她说我爱过她，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后来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知道我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她是这样说的：

“可惜一切都真的太迟了，就在刚才如果你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我一定会跟你走的，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可惜你犹豫了。。。。。。算了吧，请回去吧，我丈夫今天会回来的。你的股份我不会要的，我不会轻易给你心安理得的，还有请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谢谢。”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什么都没有，工作也很忙，那段时间里是她一直照顾我的，你知道她多大吗？她比你还小一岁，她每天帮我买饭，帮我洗从袜子到内裤，她为了我还花了自己不少攒下要寄给父母的钱，为我买这买那。。。。。。后来我的经济状况好点儿以后，我租了一套房子让她住下，我们俩住在一起半年以后她就怀孕了，是我不想避孕的，她竟然也答应了，为了我她真的是太傻了。后来她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就问我愿意娶她吗，可我却说我现在不愿意结婚，她说以后呢，她愿意为我把那个孩子生下来，我们会很幸福的，说实话那时候我竟然连这个问题想都没想过。。。。。。最近这一年，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想起她，想起她的脸她的唇她的乳房，要知道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猜是我已经被深深的诅咒了。。。。。。这些秘密我终于不必憋在心里，能有个人说真是舒服。”说着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根烟，低头沉默不语。

雪夜呆站在原地听完了所有的往事，心中五味杂陈，是啊，有多少事是回不到过去了，可既然已经过去了还又能怎么样呢，“哥，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你怎么办，叔叔阿姨还催你结婚呢”雪夜有些担心他。

“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以后我也觉得如果婚姻必不可少那么就找一个没那么爱的人在一起就好了，这样天长地久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你罗阿姨张罗的相亲我都去的，而且我也很认真。”

“那就好，你经历了那么多，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哥，时间不早了，我们沿着这条路回家吧。”雪夜懂得只有沿着这条路他们两个才可以回到他们开始的地方。

从一凡那里听到的故事对雪夜感触很大，今天有好多好多话要对落桐说。晚上躺在床上就给落桐发短信，她想和他说说话。

“二饼，你在干嘛呀，我今天真的听说了好多好多可怕的故事，你说，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吗，我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感。”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嗯。。。。。。这个世界是在一直变化，但却是有规律的比如地球的运动还比如我遇见你每天想你多一点儿每天喜欢你多一点儿。”

“你真的好贫，还有我说了你不许吃醋，今天我遇见了一个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可是他真的变了好多我才发现我们是那么陌生。”

“啊，原来是遇见初恋了啊。。。。。。那我是真的嫉妒他了，他比我早遇见你那么多，我今天打了一天的球，真是累坏了。”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那我问你如果我怀孕了，你会娶我吗？”

“娶啊，怎么不会，我巴不得你赶快做我老婆呢。”

“不行了，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累了，晚安啦。。。。。。”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爸爸妈妈都不在，爸爸应该是去上班了，妈妈肯定是去逛街买东西去了，她老是愿意让她睡懒觉，不舍得叫醒雪夜。吃完饭以后雪夜今天想继续自己的故事，想把自己的故事写下去，还有人要看呢。

这是接着之前的开头写的：

就在我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了一个男生，他个子不算高，还有几分瘦弱，脸十分清秀，可是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脚有问题。那个男生做了我的同桌，他是个残疾人，一只脚无法正常迈出去，所以他走路好像总是侧着的。我一直叫他子阳，你知道这个名字就足够了。第一天坐在我身边时候那时候已经开学一周多了，那天正好在上物理课，他对我说他讨厌物理，我说我也讨厌。就这样我开始熟悉了这个男孩儿，不知怎么的他用最独特的方式留在了我的脑海中，我这一辈子恐怕也不能将他忘记。

子阳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被发现了残疾，他的母亲为此不知有多失望，本是承载着一家所有荣耀的他却成了大家不愿提及的痛处。

作为他的同桌我是他到这个环境里最早相熟的人，很快我们就能无话不说了。他说，他小学的时候每次考试语文和数学都考九十分，这样爸妈都会觉得自己的成绩还行，而老师会觉得他的成绩一般不会表扬他，他害怕被表扬。他最喜欢一个人在家画画还有看动画片，不久他就给我的语文课本扉页上画了一个哆啦a梦，我可喜欢了。他最喜欢的电影就是《阿甘正传》，他想像阿甘一样一直奔跑下去，即使他跑的很慢很难。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要了他以后他家还想再要一个男孩儿可惜最后是一个女孩儿。她妹妹足足小了他十岁，他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爸妈妈突然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一年之后妹妹降生了。从幼儿园到初中爸爸妈妈对他的要求都不是很高，他每次都会很听话的做到很好，可是即使他做的很好，妈妈都是同样的态度，他很介意可是从来都没有明说过，他不想自己被当做一个残疾人。

周六的时候有时候我还会接到他的电话，一般都是在我玩的时候妈妈转接给我的，他会问我在干吗，我说我在给我的洋娃娃穿衣服（说不定还是在想怎么把妈妈的裙子翻出来），他说去他家吧，我说我妈不同意我还有作业没有做完，就这样我开始拒绝了他的好几次邀请。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对他的那条腿很害怕。

我是对他还是他的那条腿有所戒备我也不知道，后来他也不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我自己做的很过分，于是一个周六我打电话给他说要去他家玩，他真的很高兴，他告诉妈妈买了好多零食，去他家的那天和他一起画画还有看动画片，一起吃好吃的，说实话在他家还是挺自在的，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他妈妈的裙子很漂亮，我可以在他家衣橱里自由的欣赏，他妈妈的高跟鞋比我妈妈的不知要好多少倍，那时候的我已经懂了些许多关于名牌的知识，我也想有一两件名牌衣服来满足自己刚刚成长起来的虚荣心，妈妈的名牌衣服就那么一两件只有在很重要的时刻才舍得穿，我想将来自己要有很多名牌可以随时拿出来穿，要像子阳妈妈一样塞满整整一个衣柜。

我是在子阳他家真正见识到了世面，以后我就更喜欢去他家了。

那天早上就写了这么些，很快就再也写不下去了，雪夜就打开电视消磨时光了。

第二天雪夜拉着一琳去了他们昔日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即使离开那么久还是想回去看看，尽管里面的人变得很陌生，面对空旷的校园的感觉还是很特别，像站在电影里看自己表演一样。

“二饼，我今天逛了我的所有母校，感觉好极了，仿佛我又年轻了似的。”

“呸，说的你老了似的，我也想去看你上过学的地方，下个假期也带我去看看吧，好不好？”

“嗯，好的，我就带你见识见识本小姐成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