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咻叭 图:RBH
7,
我的这家新公司按说是有正式名字的,工商局也给办了照,不过无论是我的这帮同事,还是我们的客户都不叫我们那个正式的名字,而是称呼我们叫“战神他们公司”。
作为我们老大的战神,每天都是晚来早走,有时甚至连续一两天都不在公司露面。而且即使他在公司,也多半是窝在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来也不说话。不过只要他想开口,就一定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今天战神直到午饭后才出现,一进屋就带进了一股酒气和韭菜味儿。
大家照例向他打招呼,而他的脸上则满是愁容。这种时候只有段子帝才敢和他说话,“怎么了?老大。这才刚中午,就吃韭菜呀。”
战神没接这话茬,而是忧心忡忡地说:“真可怕呀,中国居然有一亿多乙肝携带者和4900万的丙肝携带者,这是和咱的卫生条件差有关系吗?”
众人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纷纷装作异常忙碌的样子。
老大又站在屋子中间惆怅了一会儿,然后便悻悻地进里屋去了,边走边咕哝着:“看来婚检是必须的了……”
8,
由于这公司并不大又几乎都是男士,所以同事们很容易熟络。第二周开始,神兽与段子帝就和我开始无话不谈了。
那天小唐和大熊去出外景,屋里就我们三个人。本来神兽正和我分享着他三岁的儿子的照片,这时忽然他手机的闹钟响了。铃声是刘德华的一句歌: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段子帝刚刚一直在那儿写东西,一听这闹钟猛地一机灵。
“怎么?又到了吗?我想想……这该是……整整四年了吧?”他一脸严肃地问神兽。
神兽眼神有些悲切地看着手机屏幕,半响之后点了点头,“是呀,四年了……”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俩,等待着谁能向我解释一下。
段子帝扭头冲向我,仍然是一副正经地不得了的样子,“神兽的手机在每年的今天都会响起这个特殊的铃声,到现在已经四年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表示他的解释简直没有半点帮助。
这时段子帝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他满脸憋着笑,努着下巴示意我去问神兽。
神兽此时的表情倒是很淡然,他从容地从旁边大熊的桌上拿起后者遗落的烟盒,磕出了一根烟。然后全然不顾他自己天天唠叨其他人的办公室规则,点燃香烟抽了起来。
我仍然眼巴巴地看着他,屋里此刻除了烟嘴离开嘴唇时不舍的“啵啵”声和段子帝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的“哒哒”声外,安静异常。
“今天是我禁欲四年的纪念日,自从我老婆怀孕之后,我们就再没有那啥过了。”神兽说得无比淡定,就好像在说我昨天抠的那个其烂无比的图。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的反问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哪知道,她说万一被孩子看到了不好。”
“那你……”我问完前半句就后悔了,不过想想如果此刻住口的话则会更加尴尬,“怎么办?”我决定跳过不好描述的部分。
神兽没有回话,而是无比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感到迷之尴尬,并开始庆幸屋里就我们三个人。很显然,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段子帝一边继续着他拇指的动作,一边说道:“我已经通知小唐和大熊了,晚上咱们去撸串,帮神兽庆祝一下。”
我感到有点儿晕。
神兽嗯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机说:“我来通知战神。”
我觉得晚上需要喝多点儿。
“青青说她晚上要和渣男摊牌,来不了。不过她明天会送你礼物。”段子帝收起手机,看着我,“你晚上不带个伴儿吗?”
我喜欢这个公司。
9,
刚到下班时间,我便在他俩的催促下关机打卡。
今天难得的没有雾霾,而这在北京就意味着大风和降温。段子帝把他的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头顶,只有镶在衣服上的滑雪镜片儿露在外面;神兽依然是经典的大衣围巾和鸭舌帽,虽然我知道有人可以让这经典的三件套焕发青春的活力,但绝不会是他;我因为刚来北京就交出去了8000的房租,所以依然穿着前年买的军版厚外套,加上一顶地摊货的毛线帽子,不伦不类但却足够暖和。
我们走大街穿小巷,抬头望见的是嘉里中心和大裤衩里隐约可见的灯光,身边流过的则是足疗店、小吃摊和房产中介中清晰可见的人影。入夜时分的东三环一片忙碌,匆匆赶路回家的人们汇成人流,涌向地铁。更多的人则选择就近觅食,他们在功夫包子的蒸笼前排起长队,在麻辣烫的条凳上坐成一排,在快餐店里端着托盘寻找座位。
神兽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两瓶无糖的乌龙茶,他说他不喜欢喝酒,对饮料里的糖分也很敏感。段子帝则隔着羽绒服瓮声瓮气地向我解释着,应该把神兽话中的“我”替换成“我老婆”。
在我刚刚觉得有些失去方向感时,他俩指着路口的一家小饭店,告诉我就是这了。我在进门之前仓促地打量了一下饭店的外观,很遗憾地没有找到任何招牌。
我们进去的时候,战神已经就着他的点儿五中南海在喝第二瓶雪花了。段子帝坐在他的右手边,拿着菜单冲他晃了晃。后者摇摇头,继续抽烟喝酒。
“两盘花生米,一盘炸的,一盘煮的。再来个香辣土豆丝,六个……”段子帝先是数了下人数,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还在慢条斯理地解围巾的神兽,“不,五个肥腰吧。腰子现在就烤上,其他的等人齐了再点。”
我们几个刚刚坐定,就听见门外大熊和小唐一路争论着走了进来。
“不是说她没有演技,只是如果没有那些花边新闻的话,我可不觉得她能有这么红。”小唐冲大家摆摆手,但嘴上依然与大熊争辩着。
“人红是非才多,你把顺序搞错了。”大熊努力地为自己的偶像辩解着,“再者说,那些花边新闻,一大半都是那些不负责任的媒体杜撰的。”
“可是你看那些在我们小时候就成名的艺术家们,他们可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新闻的。”
“是呀,他们就靠一首歌或是几部戏就拿到了终身饭票。我要是记者,我也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
小唐还想争辩什么,可这时刚刚一直沉浸在烟酒世界中的战神开口了:“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到平均每两三分钟就有一个人随地吐痰,这也太不文明了。你们说,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人也这样吗?”
按照惯例,大家无人接话。老大似乎本来也没有打算得到什么答案,他继续一口烟一口酒地默默享受着。
直到花生米、土豆丝和肥腰端上了桌,段子帝才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老大,你刚才说的和婚检有什么关系不?”
战神先是卯足了劲儿吸了口烟,然后就了一大口啤酒。他砸了咂嘴,反问道:“你刚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