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乡村女教师,这天我准备搭车去城里买点东西。等了好久平日里坐的公交还没来,要知道从山里去城里就这么一趟公交,如果一直不来,那今天就出不去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来了一辆崭新的从未见过的漂亮公交车。我有些纳闷,难道公交车更新了吗?
公交车停在我的面前,车门自动打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今天能进城就今天进吧,答应了要给孩子们买几本书回来,作为嘉奖的,不能食言。
上车一看,车上已经有不少乘客。靠近车门坐着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少女,长相甜美,眼睛圆溜溜的,从我上车起眼睛就跟着我转。
不知怎么的,她给我的感觉特别像我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叫妙妙的小猫咪。它平日也爱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用目光追随着我,样子就跟眼前这个女孩一样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
女孩旁边靠车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蓝色衬衣,戴一副眼镜的年轻男人。看见我在看他,便伸出手指推了一下眼镜,冲我眨了眨眼,笑了一下,可却给我一种轻佻的感觉。
男人旁边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戴着耳机,手里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在玩,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再往后面我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似乎有两个样貌艳丽的女人坐在一起,其中一个略有些不耐烦地瞟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了。
我走向公交车靠左边窗户的单人座位,一边坐下一边在心里嘀咕,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这山里的村民,他们穿得明显时髦很多,倒像是从城里来山里游玩的游客。可是这贫瘠的地方,有什么值得这些衣着光鲜亮丽的人来游玩呢?
我心里疑惑着,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时司机右边的座位上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开车吧。从后面看去,我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车子启动了,我一手抱好手里的包,一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紧紧攥住一个小玩意,那是村支书爷爷上个月去世前送给我的礼物。
这莫名其妙的公交车,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乘客,让我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只有攥紧爷爷给我的礼物,才能从中汲取一点勇气。
但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后,车子里仍然很平静,我慢慢放松了警惕,也放松了藏在口袋里的手。靠着车窗,随着公交车行驶时轻微的摇晃,涌上了一些朦胧的睡意。
我的眼皮逐渐下垂,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车子里起了一阵争吵声。因为早起走了十几里山路出来坐公交,我这会太困了,没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只有只言片语传入耳中。其中有什么“吃掉”、“忍不住了”之类的话,接着有个可爱的声音愤怒地说了一句:你敢!
唔,睡得五迷三道的我心里想,这一定是那个像猫一样的女孩子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太可爱了,完全没有威慑力啊!
接着有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吵着吵着打起来了,这可不行,万一他们推搡中,打到我了怎么办?我使劲地想要清醒过来,用吃奶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就在我艰难地把眼睛打开一条缝,转头看向混乱的车厢时,我好像看见那个可爱的少女的屁股上有一条摇来晃去的长尾巴,而原本是丸子头的地方,丸子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咦,是不是我眼花了?
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恍惚,蓝色衬衣的男人凭空出现在之前的座位上,他一抬头正好对上我的视线,有点尴尬地用手挡住嘴巴,轻咳了一声。嗖的一下,少女头上的耳朵和背后的尾巴都不见了,仿佛刚才都是我的错觉。
我惊恐地转回头来,搂紧胸前的背包,低下头闭上眼睛不停地念叨:“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更加不安,可我不敢睁开眼睛。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我的身后传来一个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声音:“小淼儿,你身上有多少钱,车费还没给呢,一人要一百三十块,我这里还差一点。”
什么?车费要一百三十块?不是五块钱吗?怎么变得这么贵了!?我心中一惊,顾不上害怕,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发声的蓝衣男子,慌忙向他确认:“车费要多少?”
男子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地说:“每人一百三十块。”我心里大急,这什么公交车,怎么收费这么贵?我总共也就带了五百块钱,是准备给孩子们买些书和文具的,一下子就要一百三十块,剩下的钱根本就不够了。
又慌又怕的我没有注意到,这辆“公交车”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售票员,甚至连投钱买票的地方都没有。就在我心里着急的时候,车子吱嘎一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过了两分钟,几个身穿蓝色破旧中山服的人鱼贯而入,一股奇怪的腐臭味飘入我的鼻腔。我下意识地把头扭向右边,仔细地打量了几眼。
这几人都是年轻的男人,可是脸色看起来却十分苍白,甚至有点发青,嘴唇有点浮肿干裂,黑眼圈都明晃晃地挂在一对呆滞无神的眼睛下面。只见他们动作僵硬,整齐划一地抬腿走向最后一排空位上,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经历过前面的惊悚一幕后,看到这几个奇怪的男人,我心里更加不安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不敢多看,转过身来,双手合十,把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个遍,寄希望于哪个神仙这会能有空看我一眼,保佑我一下。
车子再次启动,车厢恢复安静,可这次我再也无法安心打盹,只觉得度秒如年,一直在祈祷时间快点过去,我能够快点到站下车。
我死死地盯住窗外,仿佛这荒郊野外的风景很好,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一般。就这样,在这沉闷凝滞的气氛中,半个小时过去了。然而在这半个小时里,车厢里逐渐充满了那种腐烂的气味,无处不在,即使窗户大开也无法忽视。
我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忍受,但有人忍不了了。一个暴躁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老娘受不了了!这群该死的死人太臭了!老娘要吃人,谁也别拦我!!!”我心中警铃大响,几个关键词被我一字不不漏地听了进去。“死人”、“吃人”,这些真的是字面的意思吗?
突然,一个曲线毕露的身影从我身边掠过,抓住我前面一个一直低着头打瞌睡的蓝衣男人一顿嗅,那个男人迷迷瞪瞪地刚睁开眼睛,就忙不迭地捂住嘴巴,任由那个身影嗅来嗅去。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这个曲线毕露的身影正是我上车时看到的,那两个艳丽女子中的一个。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这是要干嘛?心中惶急的我开始转动头颅四处张望,不知该向谁求助。当我看到可爱少女时,她赶紧用无声的口型告诉我:“捂住嘴巴,不要说话!”怕我看不懂她说什么,她还小声地说出了声音。
艳丽女子听到声音,一把丢开手里的男人,向可爱少女扑了过去。可爱少女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瞪大圆溜溜的眼睛,身子微微向后倾斜,偏着头忍耐着这个艳丽女子的嗅闻。只嗅了下,艳丽女子就暴躁地扭过头去,嘴里大喊着:“我要吃人!我要吃活人!这车里有一个活人!!!”
我学着可爱少女的样子,捂住自己口鼻不敢动弹,可那艳丽女子又不是瞎子,自然是能够看到我的。她两步朝我冲了过来,先是凑过来一顿闻气味,我屏住呼吸,憋得自己快要爆炸,她才悻悻然地准备放弃。
就在我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正要转身离开的她嗖的一下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尖利的长指甲掐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小声地喊了一声。
艳丽女子笑了,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大餐一样。她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对准我的手腕正要下嘴。这时候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居然甩开了她的桎梏,伸手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村支书爷爷送给我的礼物来。
那是一把年代久远的瑞士军刀。
我弹出军刀,双手紧握,对准这个要吃人的艳丽女人,或者说,她不是人,而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尽管我的双腿在发抖,可我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下,反而陷入了极致的冷静之中,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既然躲是躲不过去了,那就算拼了命,也要反抗一把。
那女人看着我手里的刀,原本被暴躁情绪控制的她,笑出声来。哈哈一笑过后,她再次目露凶光,打算朝我扑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前面传来一声轻咳,咳嗽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艳丽女人居然迟疑了一下,停在了那里。这时候,她目瞪口呆的同伴仿佛才反应过来,赶紧冲了过来,从后面一下子搂住女人的腰,就往车门口那里拖。一边拖一边冲司机喊道:“快停车开门,我们要下车!”
车子戛然而止,车门刚打开,挣扎的艳丽女子就被同伴拖下了车,车门一关,喷出一股尾气,继续往前行驶,将她们两“人”远远地丢在后面。
直到此时,我还是紧握着手里的军刀不放,肌肉绷紧,双腿发抖。这时,有个人从后面轻拍的我的右肩,可爱少女的声音传来:“放松,放松,已经没事了。”
我一个激灵,手里的军刀跌落在地板上,发出当啷的声音。我很想弯腰捡起来,可是却全身发软,根本动弹不得。这时,之前坐在司机右边座位上的中年男子起身走了过来。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军刀,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然后递给我,轻轻问道:“你这把军刀很漂亮。”
我缓了这么一会,总算从惊恐中暂时脱离,软软地抬起手接过军刀,想到正是这个中年男子的一声轻咳救了我的命,于是轻声道谢:“谢谢。这把军刀是村支书爷爷送给我的礼物,说是我一个女孩单独一人走山路进城不太安全,送给我防身的。”
中年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一会,那几个模样奇怪的年轻男人也下了车。他们离开以后,车里的空气逐渐恢复清新,我绷紧的心也慢慢放松了起来。
就在车子走了快两个小时,开进了城郊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是那个穿蓝色衬衣的年轻男人。他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建议你一会就在下一站下车,不要等到终点站下车了。”
我有点不解,虽然这辆车实在是古怪,但那两拨奇怪的人走了以后,剩下的这些看起来既正常又和善,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危险感,为什么这时候他让我提前下车呢?要知道下一站离进城还有不短的路程要走,我实在怕赶不上晚上回村的班车啊。
男人看出我的疑惑,假意咳嗽两下,有点支支吾吾地说:“你也看到了,这趟车不是你应该坐的,要不是今天我们不小心......,咳咳,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终点站还有要吃人的坏蛋哦!”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惊,算了算了,小命要紧,大不了进城后打个车,尽快买完尽快回村。
十几分钟后,我就在郊外的一个公交站下了车。奇怪的是,他们也在这一站下了车,道过别后,我朝着城里的方向走去,而他们却一反常态,与我背道而驰。我不敢多问,中年男人的一声轻咳吓退要吃我的艳丽女子,可爱少女的尾巴和耳朵,还有那个会瞬间移动的蓝衣男子,都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妖怪。
已经走远的我不知道的是,蹦蹦跳跳的可爱少女正一脸八卦的问中年男人:“老大,你好像对这个女人很感兴趣啊,怎么,你看上她啦?”
中年男人只是面带微笑地瞪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可爱少女继续说道:“不过她确实是勇气可嘉啊,居然敢对那只野猫精亮出刀来!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之前在车上打瞌睡的男人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勇气可嘉,我看是蠢!一把军刀能威胁到那只野猫精吗?要不是咱们老大,她早就被野猫精拆吃入肚了!”
蓝衣男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看老大感兴趣的是那把军刀吧?是吧,老大?”
中年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把军刀是当初妈妈从人间买给我的玩具,五十年前刚入世时,我掉进猎人的陷阱受了伤,后来把军刀送给第一个遇见我,还照顾了我几个月的那个人。”
“哦,就是我们这次去山里专门去走了一趟的那个坟墓的主人吧?”可爱少女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那个村里的人啊!居然这么巧,上了我们的车。”
“嗯。”
蓝衣男人又笑了:“小淼儿,要不是你今天在那辆公交车上不小心露出耳朵和尾巴,把人家司机吓得开车撞了树,老大不得已叫来了这辆车,我们怎么会碰见这个倒霉的女人?”
可爱少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倒是那个野猫精,实在是太野蛮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抓回来关上几百年再说?她看起来还是野性未除啊,要不是那个野鸡精反应快,加上我不好在凡人面前动手,我早就把她抓过来揍一顿了。”蓝衣男人说道。
“我已经在她身上留下标识了,局里会派人去处理她的。”可爱少女眼睛一亮,赶紧邀功。
中年男子转过头来,赞赏地在少女的头上揉了揉,少女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几个人说着笑着,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