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节。母亲们的节日，多少有心的孩子都在张罗着给母亲过节。但我没有这样的机会，母亲已离世11年，我唯一纪念她的方式就是提前一天回老家后山，远远仰望埋葬她的地方，打开记忆的按键，让与母亲相处的日子在眼前一幕幕浮现。总喜欢在记忆里不愿抽身出来，但母亲早已走了，记忆却不肯承认。
至今记得母亲下葬第一天，我怕母亲一个人在山上不习惯和害怕，一样害怕的我却坚持要留在山上陪母亲过夜。但最终敌不过亲友们的连劝带拉，我带着泪水和无限的眷恋下了山。在山下的一整夜难以入眠，不时看着漆黑的后山掉泪，担心阴阳两隔的母亲遭罪无人分担。母亲刚走几年，还经常梦到母亲，我知道，那是我想母亲了。后来，梦到母亲少了，有些迷信地认为母亲是不是不想我了，抑或已经轮回到其他人家了。再后来，忙碌的我，奔波于生活的我，偶尔才想起母亲。每当这个时候，我满满的愧疚。特别是母亲节，在微信朋友圈刷屏祝福母亲的节日之时，我才深刻的想念我那最爱的女人，那深爱的母亲，那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的母亲。
母亲大方、勤劳、善良和智慧，在十里八乡都传为美德。在医院给她判死刑后，我们将母亲送回老家等待残忍的离别。几乎每天都有十里八乡的乡亲来探望母亲。至今我还记得一位七十多岁的远房老亲戚，颤巍巍拄着拐杖步行四五公里过来看母亲，看到那一幕，好多家里人都感动掉泪。我们清楚，是母亲的人格魅力在发挥作用。母亲生病直至离世的最后一整年，我每次回来陪伴母亲，最多的事情就是沏茶倒水招待过来探望母亲的亲朋好友以及我不认识但认识母亲，念叨母亲好的人。
照顾母亲最后的日子，我到乡里给家人买生活用品，听到店主和其他人念叨我母亲的好和惋惜我母亲的病痛，我接话说那是我母亲，在场的人都让我好生伺候好母亲。结账时店主坚持不要我的钱。后来听父亲说，母亲年轻时在市里开铺面十五年，不仅赚不到钱还负债累累，我母亲的很多顾客就是这十里八乡的穷乡亲，善良的母亲总觉赚穷乡亲的钱有负罪感，她当年的生意理念就是半卖半送。母亲散钱一般的生意赚不到钱，却捕获了很多乡亲的心，收获了很多乡亲的记念。所以，母亲刚犯重病的消息一传来，无论母亲在城里养病的家多难找，还是源源不断有乡亲问路过来探访。母亲在村里呆最后的日子，家里更是客人不断，为母亲惋惜的叹气声、哭声不断。村里长老说，这几十年来，甚至解放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位村里媳妇获得这么多人的认可和尊重。
母亲留给我的，不仅是记忆犹新的爱，更重要的是她的品德和教诲影响了我此生。母亲希望我做一个正派、有理想和脚踏实地的人。30多年走来，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多难处理的事，我都不敢忘记初心，不敢忘记母亲的教诲。因为，忘记就等于背叛，坚守才是最好的纪念。
成家立业的我们逐渐迈向中年，年长也意味着不期而遇的意外会突然来临。刚才，有朋友提醒我，老家一位哥们的母亲癌症晚期，已送回老家等最后的日子。我随即打电话过去安慰老家的哥们。这位哥们母亲和我母亲的情况很类似，都是六十岁时患上癌症晚期，都是被医院判死刑后送回老家挨最后的日子。最后的日子说白了就是在痛苦中，无法进食的饥饿中离世。我不愿回顾也不愿比照，只是多次找好话安慰这位哥们。这位哥们说，他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不能成为李嘉诚那样富有的人，而是看着自己病危的母亲却无能为力。如果可以以命换命，他宁愿替换他的母亲承受痛苦。这句话好熟悉，和当年我的母亲弥留之际，我内心的想法完全一样。不愿回首的记忆和现实交织，这位哥们的痛苦快速传递给我，我心里也一阵绞痛。母爱是我们内心深处最温暖的依赖，现实再残忍，我们的抵抗再苍白，我们也不愿接受。
子女对父母，父母对子女的真爱，是无法割舍的。一旦要割舍，没有哪个人有勇气去面对。但真爱，不是让时间去体验和发现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天爷就要残忍夺取你的真爱，所以，真爱在当下，爱你的母亲就在当下，不然只剩下怀念和追悔莫及。
